更何況,我從來不是一個刁難人的主兒。
我有信心,她不會拒絕我。
果然,她隻是猶豫片刻,就衝我點頭。
19
我把筱筱派去了外地,說是替我考察一個項目,實則是把人調走。
左右我也懶得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江行舟的眼睛。
王媽的事更讓我留了心眼。
我幹脆從公館搬出去,選了一處距離市婦產醫院不遠不近的房子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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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小,用不著那麼多人。
搬家靜悄悄地進行,但也耗費了我不少心力。
發現自己見紅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在抖。
撥給廖雪,我幾乎泣不成聲。
不敢想,如果這個孩子再離開我,我會怎麼樣。
廖雪替我做了周密的檢查。
我見她始終面色如常,才放下心。
「沒事,前三個月不穩,你多注意,多休息。」
她安慰我,又給我開了不少安胎藥。
等完完全全檢查完。
她在屋子裡轉來轉去,開始替我收拾起這滿地的搬家垃圾。
我起身想攔,卻被她摁住:「你還敢動?」
「你就安安心心躺著吧。反正我現在失業了,江行舟把我辭了,北城沒有醫院敢要我,生怕因為我得罪他。我現在隻能給你做私人醫生了。」
她一副賴上我的無賴樣子。
其實哪有她說得那麼嚴重?前段日子她還受邀參加了中醫藥論壇,那段演講視頻還被當成宣傳片在各個衛視來回滾動了好些日子。
但我知道,她是為了讓我安心。
告訴我,她是站在我這邊的,一直是。
「謝謝,謝謝你願意陪我。」
20
頭三個月,其實挺辛苦的。
我幾乎吃不下任何東西,聞到什麼都想吐。
每每吐得昏天黑地時,我都暗自反問——
值得麼?
為了他的孩子,受這份苦真的值得麼?
可一想到這些年為了再要一個孩子做的那些努力和付出,我又開始舍不得。
那不僅是他的孩子。
也是我的孩子。
他可以不要她,我不能。
情緒就這樣來回反復地出現又消失,消失又出現。
廖雪陪著我。
我終於熬過了這最艱難的三個月,開始挑選小嬰兒的各種用具,考察月嫂和育兒嫂的人選。
因著王媽的事情,這次挑選時,我格外謹慎。
最後還是廖雪幫忙,找了她二舅媽的三嬸嬸的四舅媽——
周嬸。
她勤快能幹,還略懂一些藥理,就是偶爾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憐惜中帶著三分的不理解。
至於育兒嫂,廖雪直接毛遂自薦。
「有哪個育兒嫂能比我懂孩子?又有哪個育兒嫂能比我懂醫學?我願意纡尊降貴給你做育兒嫂,你就偷著樂吧!」
廖雪的話,我無言以對。
她的情,我也無以為報,隻能把她的工資翻了倍。
離完婚之後,我別的沒有。
錢倒是管夠。
21
江行舟上門尋我,是我未曾預料的。
也怪我大意,沒有改大門密碼。
「為什麼要搬走?」
「為什麼打你那麼多電話都不接?」
「你知道我找了多少地方,才找到你麼?!」
他進門時,我正窩在沙發上追劇。
電視劇裡的主角虐得S去活來,我也哭得S去活來。
「你怎麼來了?怎麼進來的?」我用抱枕遮掩住自己的肚子,不想讓他看出端倪。
「見到我,你哭什麼?」
他著急地向我靠近,掏出手帕,想要替我擦掉臉上的眼淚。
他好像誤會了。
我早就不會因為他哭了。
我躲開他的手,側身去拿紙巾。
「別誤會,我隻是在看電視劇,被男女主虐哭了。」
聽到動靜,原本在午休的周嬸和廖雪都跑了出來。
「江行舟,你來幹什麼?!」廖雪一見到他,快速地跑到我身邊,推了他一把,然後轉身看我,「你沒事吧?」
我搖頭,示意她安心。
對著江行舟淡淡道:「你走吧,以後別來了。你現在是有婦之夫,我們不該有什麼聯系的。」
他似乎不能接受我的話:「什麼有婦之夫?我們不是說好了,等到湯家的事情一結束,就復婚的麼?!」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我望向他,眼睛裡盡是平靜。
「我們明明說好了的,你……」他想要同我爭辯,眼睛落到角落裡放的嬰兒車,「這裡怎麼會有嬰兒車?」
他看向我,視線又落在我緊緊抱住的抱枕上。
「你為什麼要護住肚子?」
「怎麼可能,你明明沒有懷孕,不然我不會……」他突然停住,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在一起那麼多年,他的心思我多少了解。
我很快反應過來。
假孕那次,他是知情的。
他明知道我有多看重孩子,卻默許了湯家使出這種陰招逼我離婚。
看著他這張熟悉的臉,我卻好像從沒認識過他一樣。
「霜降,不是的,我沒有。」他面如S灰,想替自己找補,卻發現怎麼也圓不回來。
22
江行舟S賴著不走。
我和廖雪生氣,卻拿這種S皮賴臉的人無可奈何。
最後是周嬸,她從廁所裡端著一盆尿走了出來:
「糟老婆子,別的東西沒有,屎尿管夠,你走不走?不走我就潑上來了!」
江行舟驚慌失措,落荒而逃。
我和廖雪齊齊衝著周嬸豎起大拇指。
周嬸笑得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一起,她拉住我的手:「乖,別怕。他要是再敢來,我再把他趕跑!」
「不過小許呀,咱做人還是得敞亮,有家室的男人咱還是不碰啊!」
小老太意有所指,我忽然明白為什麼她看我的眼神裡總夾雜著一些異樣的目光。
被這麼一打岔,我得知真相後的陰鬱瞬間消散,隻覺得好笑:
「周嬸,剛剛那人是我前夫,我們剛離婚。」
「前夫啊,前夫也不能……」周嬸自然地接過我的話,然後猛地瞪大眼睛,「什麼?前夫?那你肚子裡的孩子?」
我衝她點頭。
她一瞬就紅了眼眶:「你這小孩,怎麼那麼傻?孩子都有了,怎麼能想著和他離婚呢?」
「什麼呀,是那傻逼男的非要離婚,」廖雪的臉上滿是嫌棄,她伸手攬過周嬸的肩膀,帶她往陽臺走去,「嬸~咱可別提臭男人了,那個寶寶的衣服不是說要再洗幾遍才能穿麼,我們接著去洗吧。」
周嬸一步三回頭,看向我的眼神裡滿是疼惜。
周嬸是很善良的人,在她看來,一對夫妻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離婚的,更何況有了孩子。
23
不知不覺,孩子已經六個月大了。
這期間,江行舟來過很多次。
密碼鎖被我改了,他進不來,就蹲在門口懺悔。
直到周嬸忍無可忍開罵,隔壁鄰居跑出來看戲,他不好意思,才遁走。
後來,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隔壁和樓上樓下的房子,他都出高價買了下來。
他在隔壁住了下來。
周嬸雖然罵他,但偶爾也會趁著廖雪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問我,還考慮和他在一起麼?
我每次都是搖頭。
沒辦法在一起了。
我希望我的丈夫是個善良的本身就很好的人。
但他不能因為虧欠別人,來傷害我。
在我一次又一次的否定中,周嬸罵得更狠了。
其間,他陪湯今瑤產檢上了好幾次熱搜,每次媒體都會拿我出來當對比。
眾星拱月的新歡和孤獨凋零的舊愛,是媒體和觀眾最愛的話題。
時不時,我的手機會收到幾條短信。
內容類似,大多是江行舟護著一個女孩子的腰,喂她吃東西之類的照片。
她想挑釁我。
可我的心再也掀不起波瀾。
總覺得時間過了好久。
久到,愛他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發生的事。
……
意外發生在那個晚霞漫天的傍晚。
廖雪有個學術交流會議,前一日的凌晨起飛,今天半夜才會回來。
周嬸去買菜,遲遲未歸。
我不知道,那個蒙面的男人是怎麼進來的。
我護住肚子,拼命地哀求他,給他磕頭,承諾給他許多許多的錢。
但他還是沒放過我的孩子。
他目標明確,衝著我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腳,然後跑了。
肚子傳來劇痛,我幾乎要痛暈過去。
我努力地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許霜降,你可以的!
你和廖雪試演過很多次意外發生的自救方法。
手機掉落在沙發的縫隙裡。
我護著肚子努力爬向沙發,身下的血好像越流越多。
恐慌間,我沒拿穩,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再次撿起手機,我趴倒在地上,努力滑動著屏幕,可怎麼也滑動不了。
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手機壞了?
急中生智,我寄希望於緊急聯系人按鍵。
我顫抖著手摁了好幾次才撥出去,可沒等到江行舟接聽,手機就黑了屏,徹底壞了。
現在幾點了?對,四點半了,還有十幾分鍾江行舟就會回來的,他最近每天ŧũₒ都住在隔壁。
隻要等他回來就好了。
許霜降,你要保持體力,我鼓勵著自己。
我好像等了好久,久到我身下緩緩流出的ťũₕ血,順著地板蜿蜒,漸漸地和落地窗外天邊的晚霞交織在一起。
他還是沒有來。
我絕望地閉上雙眼。
清涼寺的大師批命批得好準。
果然,我和他命中注定不會有孩子。
意識模糊間,好像有人抱起我,拼命地喊著我的名字。
他來救我了麼?
我的孩子保住了麼?
好幾次我想睜眼看看,可眼皮實在太沉太重,任憑我如何努力都睜不開。
24
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直到聽見廖雪的哭聲,我才緩緩醒過來。
廖雪整個眼睛腫得跟個核桃仁一樣,見我醒來,狠狠撲向我:
「是我不好,我去參加什麼交流會,都怪我!」
周嬸也默默擦著眼淚,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衝著她們搖頭。
有人要害我,是躲不過去的,我不怪她們。
「報警了麼?」
「報了。」廖雪點頭,「警察還在查,在等消息。」
「孩子有事麼?」
廖雪紅了眼眶:「霜降,你別急,你聽我慢慢說。」
其實我知道,孩子沒了。
我是她的媽媽,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原本是個很淘氣的小孩,可她現在在我肚子裡一動也不動。
「什麼時候引產?」我打斷了她的安慰。
「等你醒了,給你做個檢查,體徵穩定就開始。」廖雪握住了我的手,半晌她又解釋道,「原本不想讓你再遭罪的,可是沒人能給你籤字。」
我勉強微笑:「沒事,就讓我和她好好告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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