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衝他點頭,以為他會和我一樣驚喜。
七年前,因為一場意外。
我和江行舟失去了我們第一個孩子。
醫生判斷,以我的身體條件,將來很難再受孕。
我不信。
江行舟也不信。
可就連那清涼寺的大師批命,都說我和江行舟命中注定不會有孩子。
我和江行舟不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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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雪就是江行舟花大價錢請來,專門為我調理身體的。
我們等這個孩子等了七年。
13
孩子來了,可江行舟看起來並不高興。
他叫其他人離開。
病房裡,隻剩下我們倆。
我低頭削著蘋果,並不看他。
他放軟了聲音,語氣懇求:「霜降,別再耍這些小心思好麼?聽我的話,乖乖離婚,等我安排好,我們再復婚。」
「你覺得我是在騙你?」我放下手裡的蘋果,看向他的眼睛裡隻剩下失望。
「你居然覺得,我會拿孩子的事情和你開玩笑?」
「江行舟,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我越說越氣,手中的水果刀不慎甩出,劃破了江行舟的眉角。
江行舟抹了一把眼角的血跡,從包裡掏出血檢報告丟在床上:「許霜降,你真的讓我很失望。」
那是一張檢測單,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孕酮<0.3。
「不可能的!王媽明明告訴我,我懷孕了。」
「剛才的醫生也是這麼說的。」
這次見面,我們鬧得不歡而散。
我不信我沒有懷孕,找來了廖雪。
她給我把完脈,然後紅著眼眶擁抱我:「許霜降,恭喜你,這次是真的。」
隻有她知道,為了要這個孩子,我吃了多少苦。
我沒有松開她。
隻是抱著她大哭起來。
有太多的委屈想要宣泄,我等這一刻,真的太久太久了。
「沒事的,都過去了。」她拍拍我的肩膀,「你現在要努力做到情緒穩定,你是個做媽媽的人了,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任性。」
我都還沒開口求她,她就掏出手機,摁了免提,撥通了江行舟的電話。
電話被接通。
「什麼事?湯家那邊又有什麼要求?」江行舟疲憊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
我眼神黯淡。
廖雪否認:「不是湯家,是許小姐。江先生,有個好消息我要告訴你,我剛剛給許小姐把脈,她懷孕了。」
電話那頭,很久都沒有出聲。
廖雪催促:「江先生,你是樂傻了麼?」
「廖雪,你也被許霜降收買了?她的驗血報告我看了,沒有懷孕,別再陪她玩這種把戲,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我艹你大爺的,江行舟,你是不是被人下降頭了……」
廖雪的專業態度和人品被質疑,她氣瘋了,瘋狂向電話那頭輸出。
14
廖雪的解聘書來得很快。
江行舟上一秒掛斷電話,下一秒解聘書就發到了廖雪的郵箱。
「對不起啊,害你因為我的事丟了工作。」我很內疚,向她道歉。
廖雪很是無所謂地衝我擺手:
「沒事兒,他不辭我,我也準備把他辭了。這下還能賺一筆賠償金,我賺了!」
她在我這兒坐了一下午,瘋狂向我吐槽這些天她在湯家的遭遇。
湯今瑤知道她是我的專職大夫。
明裡暗裡想要打聽我的身體情況,還想花錢賄賂她,整垮我的身體。
她有職業素養,當然不會這麼做。
但當她把這些事告訴江行舟的時候,他也隻是小小地警告了湯今瑤,然後讓她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我,畢竟沒有真的成功。
湯今瑤被江行舟警告後,怒火無處泄,隻能拿捏廖雪。
這段時間,給她找了不少麻煩事。
「你不覺得你家那位車禍後,腦子出毛病了麼?」
「我現在真的懷疑,那場車禍他看起來沒事,其實腦子被撞壞了,成豬腦了……」
廖雪語速超快,每個吐槽的點精準又搞笑。
很快就把我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
臨走前,她交代我好好養身體,放松心情。
我笑著和她道別。
15
廖雪走後。
那些冒著歡樂氣氛的泡泡漸漸消散,我又被寂寞籠罩。
公關部總監打來電話:
「太太,方案已經出來了,需要您參加一個訪談節目,打破謠言,明天一早在江氏公館,您方便麼?」
電話那頭客氣又疏離。
我想了想,開口問:「那他呢?他不參加麼?」
對面似乎被我問住了,半晌才答道:「總裁自然是要參加的,明天會有造型團隊上門,請您做好準備。」
這次不等我再問,電話已經被掛斷。
我苦笑,又扒了幾口飯,才對王媽道:「收拾收拾,我們回家吧。」
……
臨睡前,江行舟回來了。
他換了睡衣,在我身邊躺下。
我們背靠背,兩米八的大床,我們各自佔了最邊緣,冷漠疏離得像個陌生人。
我心底酸澀,卻還是主動開口問了那個盤旋在我心口許久的問題——
「哪怕是我真的懷孕,你也要和我離婚,對麼?」
沉默,依舊是沉默。
我嘆了口氣,手掌輕輕撫摸著肚子,在心裡對孩子默念:沒關系的,爸爸不要你,媽媽也會一直愛你。這次媽媽一定會好好保護你,讓你平安降生在這個世界。
等了好久,他終於開口,卻隻是催促我早點睡:「別鬧了,明天還有訪談,早點休息吧。」
見我仍舊坐著,他委婉開口:「退一萬步,你真的懷孕了,就這兩天的桃色新聞,你知道孩子的身世會被記者說成什麼樣麼?」
「我隻是要你一個答案。」要或者不要?我隻是要一個答案而已,為什麼他要說那麼多無關的話?
「不要!」他轉身,不再看我,「滿意了麼?可以睡覺了吧?」
16
訪談前,化妝師用了大半個小時才把我腫成核桃的眼睛遮好。
過程很簡單。
隻用照著公關部給的稿子念,假裝恩愛,分享一下日常的甜蜜時刻。
其實也不用假裝。
江氏公館的角角落落,都有我們曾經恩愛的記錄。
房子的每個轉角都會有我們的合照。
相片記錄了我和他從青澀稚嫩意氣張揚的二十幾歲到如今的成熟內斂。
主持人隨便拿起一張照片,我們都能默契地答出地點和印象深刻的事情。
我甚至聽到有幾個工作人員在竊竊私語:
「我就說傳聞不可信。」
「原本還以為又是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沒想到……他倆居然搞純愛。」
「太甜啦,我嗑到真的了!」
可惜,當初的純愛是真的。
現在,要分開也是真的。
訪談錄完,我們牽著手將工作人員送出門。
江行舟的電話響起。
我瞥了一眼屏幕,是湯今瑤打來的。
許是因為我今天的過分配合,讓他心生愧意,他沒有接。
打電話的人並不S心,一個接著一個打過來。
江行舟窘迫地看了我一眼。
我起身,淡淡地對他道:「你接吧,先別走,我有個東西拿給你。」
我坐在書房裡,一筆一畫地籤下自己的大名——許霜降。
降字的最後一筆還未落下,他就急匆匆地跑進來催促道:「什麼東西?我急著去公司,下次回來再拿行麼?」
我沒抬頭,沒回答。
因著他的驚擾,最後一畫劃出紙面。
鋼筆筆尖在金絲楠木制成的桌面上劃出一道深痕,發出刺啦的巨響。
原本光滑平整的桌面此刻露出一道明顯的劃痕,我微微嘆息,可惜了這張價值連城的桌子。
他湊過來,看見是離婚協議,罕見地沉默了。
我將兩份協議歸攏在一起,遞給他,衝他笑:「不要等下次了,你拿去給謝律,然後我們約個時間,盡快把手續辦了吧。」
他奇怪地看了我好幾眼,才伸手接過來,離開前急匆匆地向我保證:「你放心老婆,我們還是會和以前一樣,等明年這會兒我們就復婚。」
汽車轟鳴,疾速而去。
我摸著肚子,面上無悲無喜。
17
很快就到了離婚這天。
孕早期,我有些困,起得晚了些。
我到時,江行舟已經等了很久。
湯今瑤就站在他身側,一襲紅衣,像個待嫁的美嬌娘。
「你怎麼來得那麼晚?是不是還想耍花招,不肯跟行ṭū₄舟哥哥離婚?」湯今瑤疾步朝我走來,怒氣衝衝,「你知不知道,我們等了你多久?!」
「瑤瑤!」江行舟喚她回去,「不要鬧,我們是來辦正事的。」
「對,我們是來辦正事的。」湯今瑤瞬間就被他哄好,挽著江行舟的胳膊撒著嬌。
協議離婚,沒有糾紛。
離婚證下來得很快。
離婚證到手時,江行舟有些恍惚。
他幾次張嘴想對我說話,終究是沒有開口。
我不再探知他的所思所想。
「借過。」我將離婚證塞進包裡,側身從他身邊離開。
走至大門口,我遙遙回頭望去。
他和湯今瑤二人並行,走向婚姻登記窗口……
再見了,江行舟。
我在心中默念,轉身離開的步伐更加堅定。
18
江行舟離婚再婚的消息很快就鬧得滿城風雨。
我拉黑了很多想要探知八卦的人。
一門心思地研究著月嫂人選。
天大地大,孩子最大。
任何想打擾我安靜養胎的人,都是我的頭號敵人。
因著這些人的打擾,我起了賣房子的念頭,開始聯系中介。
不過,還沒等我仔細詳談,網絡上就變得風平浪靜,好似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等一切都安靜下來。
我才想到了王媽。
王媽去哪兒了?
以往她有事總是會和我請假,這次卻是直接消失了。
電話不接,短信不回。
最近孕反,我吃不下飯,著實有些想念她做的菜了。
我派人去她家找了一趟。
人去樓空。
我忽地想起,那天在醫院,她的反常表現。
當時我隻沉浸在有了孩子的喜悅中。
隻把她的又哭又笑當作是替我高興。
現在想來,她是在心虛。
「太……」助理習慣性地開口,又立馬轉變稱呼,「小姐,需要我們繼續找下去麼?」
「不用了,找不到就算了。」
一樁樁一件件,就這樣串起來。
怪不得江行舟會篤定我沒有懷孕。
那本來就是一個局。
假孕騙他憐惜我的局。
促使我們更快離婚的局。
隻是他們沒想到的是,我是真的懷孕了。
想到這裡,我猛地抬頭看向眼前的助理:
「筱筱,你跟了我幾年了?」
我話題轉得太快,她還沒反應過來,幾乎是脫口而出:「先生從江氏把我調派出來,來您身邊已經九年了。」
她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我衝她和善笑笑:「別緊張,我沒有想法趕你走。隻是想問問你,要不要從江氏出來,我給你雙倍月薪。」
她現在回去江氏也得不到重用,不如在我這裡拿到更高的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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