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放棄過你三次，莫清砚。

 

三年三年又三年。

 

而你現在後知後覺回頭。

 

已經晚得不能再晚了。

 

我意識他放不下我，放不下我是因為什麼？

 

我心裡隱隱浮現了一個答案。

 

我問他，帶著決絕：

 

「莫清砚，沈棠其實還拜託過我，她說她喜歡你這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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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莫清砚緊抿的唇，和一下發亮的眼睛。

 

心底苦笑，卻面不改色繼續：

 

「她想知道，有沒有哪怕一秒，她的喜歡有收到一樣的回應？」

 

該怎麼形容這一刻莫清砚臉上的表情呢？

 

就像是一個小孩，因為弄丟了心愛的玩具，忐忑又悔疚。

 

「不隻一秒。」

 

莫清砚嘴唇煞白，聲音懇切又自嘲：

 

「麻煩你讓她回來，我會親口告訴她我愛她。」

 

「……」

 

啊哦。

 

你真的愛我啊，莫清砚？

 

我啼笑皆非地抹了抹潮湿的眼角。

 

感覺到靈魂正在抽離往上消散。

 

「那就到此為止吧，」

 

我釋然地笑了笑：

 

「沈棠她不喜歡你了。」

 

我錯了。

 

我放不下的，不是莫清砚。

 

而是自己沒能被對方好好對待的心意。

 

現在得償所願。

 

我的執念消失了。

 

……

 

18

 

【張念番外】

 

張念出生起就被扔在了花花孤兒院。

 

她在那裡無憂無慮地長到了三歲。

 

三歲那年，院長問她。

 

想不想要爸爸媽媽。

 

她心底茫然，卻選擇了搖頭。

 

她看過那些和藹慈愛的大人將她的小伙伴接走。

 

她卻並不渴望。

 

她很喜歡花花孤兒院。

 

院長很好。

 

大姐姐很好。

 

小伙伴也很好。

 

她很喜歡這裡。

 

喜歡所有人。

 

除了——

 

那個叫沈棠的家伙。

 

她整天都要跟自己比來比去，她都要煩S了。

 

但是，自己好像又沒有多討厭她。

 

她看見過一個光鮮亮麗的漂亮阿姨總是會過來看沈棠。

 

但每次沈棠跟那位阿姨見完面，卻會偷偷躲在被子裡哭。

 

哭得很可憐，哭得就像那隻被人丟在街頭無家可歸的小黃狗。

 

小黃狗很可憐。

 

沈棠，也好可憐。

 

張念想起院長誇自己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於是她把攢了好久的糖果，偷偷送給了沈棠。

 

沈棠不哭了。

 

但看她的眼神，卻像是看一個傻蛋。

 

沈棠抽噎著，又哭又笑地罵她「蠢」。

 

沈棠總是罵她蠢。

 

她很生氣。

 

發誓自己再也不許搭理沈棠了。

 

19

 

七歲那年。

 

沈棠離開了。

 

她們吵吵鬧鬧那麼久，都已經習慣每天都要懟一下彼此了。

 

張念原本以為自己跟沈棠，會一直吵到老的。

 

但是那天看到沈棠收拾東西要跟那位漂亮阿姨離開。

 

她忍不住哭了。

 

沈棠又在罵她笨蛋。

 

這一次，卻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留給了她。

 

20

 

院長說有好心人資助自己上學。

 

張念很開心。

 

因為好好學習，好好長大，她才能賺很多很多錢，養活自己。

 

去到學校後，她驚訝地發現沈棠竟然跟她是同班同學。

 

對方看見她，竟然毫不意外地衝她翻了個白眼。

 

張念很生氣。

 

卻也隻能自己生悶氣。

 

因為她覺得，自己能夠上學，大概是沈棠做的。

 

沈棠那個壞東西，一定是想讓自己親眼看看她過得有多好。

 

她們又這麼比了很多很多年。

 

從小孩到少女。

 

張念有了喜歡的人，有了較好的朋友。

 

但是她的S對頭，依舊隻有沈棠。

 

十五歲那年。

 

張念在學校門口，被一對打扮雍容華貴的夫婦緊緊抱住。

 

那一年，她才知道自己原來是一個流落在外的千金小姐。

 

她有了爸爸媽媽。

 

她迫不及待地跑去找沈棠炫耀。

 

卻被她的一句「滾」給罵得上蹿下跳。

 

她知道沈棠心情不好。

 

沈棠媽媽是一個富商的情婦。

 

沈棠是富商的私生女。

 

原配氣急敗壞地跑來學校罵沈棠是小女表子，罵她跟她媽不要臉。

 

所有人都知道了。

 

張念看見沈棠面對那些辱罵，一副發狠反駁的樣子。

 

卻也撞見過沈棠躲在天臺裡哭得撕心裂肺。

 

張念覺得沈棠越來越像個神經病。

 

一會兒趾高氣揚地罵別人活該。

 

一會兒又可憐兮兮地罵自己活該。

 

唉。

 

張念想起院長誇自己依舊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於是她隻好把偷偷攢起來的好多零花錢，都送給了沈棠。

 

沈棠還是又哭又笑的。

 

隻是這一次，她沒再罵自己蠢，而是說她——

 

「缺根筋。」

 

張念要氣S了。

 

她決定以後再也不理她。

 

可是看到沈棠臉上的不自在。

 

她最終隻是冷哼了一聲。

 

什麼話都沒說。

 

21

 

十七歲那年。

 

沈棠回家了。

 

回到了那個她遲來的家。

 

不僅如此, 張念還知道沈棠有了喜歡的人。

 

那個人叫莫清砚。

 

是他們學校出了名的男神。

 

張念覺得沈棠追人的手段, 就跟她的人一樣，很沈棠。

 

換句話說，很神經。

 

每天雷打不動地纏著莫清砚。

 

就算別人嘲諷她不自量力像個舔狗，她也隻是輕飄飄地說他們眼紅。

 

結果轉身就偷偷跑到天臺裡抱怨莫清砚對她若即若離。

 

若即若離？

 

張念覺得莫清砚大概也是對沈棠有意思的。

 

她曾經看見過有人當著他的面罵沈棠下賤。

 

結果那個人卻被莫清砚狠狠揍了一頓。

 

她原以為兩個人很快就會在一起。

 

沒想到。

 

這一追，就是三年。

 

高考以後，張念出了國。

 

而沈棠跟著莫清砚進了同一所大學。

 

那幾年張念很少能夠跟沈棠見面。

 

於是兩人隻好在電話裡打嘴炮。

 

再後來。

 

張念聽說沈棠的媽媽去世了。

 

而莫清砚, 也跟沈棠在一起了。

 

她既難過又欣慰。

 

決定回國去見一見這個不容易的可憐家伙。

 

22

 

在大學裡，張念見到了沈棠跟莫清砚。

 

隻是她來得不是時候。

 

那兩個人正在小樹林裡親得激烈。

 

跟莫清砚對上視線，她尷尬得腳趾扣地。

 

趁著沈棠沒發現自己之前，趕緊逃走了。

 

她敢擔保。

 

要是沈棠見到她，一定會狠狠嘲笑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單身狗。

 

她才不要給沈棠奚落自己的機會。

 

更何況，誰說她是單身狗？

 

她都跟偶像許則見過面握過手了。

 

偶像多帥多溫柔啊。

 

隻是見了一面。

 

都一躍成為自己心目中的「老公」了。

 

誰還看得上其他男人啊。

 

恰巧那段時間。

 

張念正忙著跟偶像接觸, 忙著工作。

 

跟沈棠碰面的機會也依舊很少。

 

她原本以為不久之後，就能聽到兩人結婚的消息的。

 

隻是沒想到。

 

沈棠竟然S了。

 

開什麼大玩笑？

 

張念接到沈棠定時發送過來的短信時。

 

滿腦子都隻剩下這句話。

 

23

 

沈棠這個壞女人。

 

竟然敢拜託自己替她瞞下S訊？

 

還要給她處理後事？

 

她當自己是她媽嗎？

 

張念一邊罵罵咧咧, 一邊照做。

 

在沈棠下葬那天。

 

整座城市都下起了大雨。

 

張念孤零零地站在墓地裡, 第二次為了S對頭流下眼淚。

 

淚水藏在雨水中。

 

誰都不知道她在為了一個S得安安靜靜的女人難過。

 

沈棠讓自己忘記她。

 

她偏偏不要。

 

每次一有什麼開心的事, 她都跑到墓地裡炫耀。

 

就像沈棠還活著一樣。

 

24

 

看到莫清砚出現在娛樂頭條時。

 

張念差點懷疑自己眼睛出問題了。

 

她不明白好端端一個繼任霸總。

 

不去好好管理公司，竟然跑到娛樂圈唱歌？

 

真是腦子進水了。

 

到後來。

 

她才知道, 莫清砚是為了沈棠，為了讓她看見，才特意出現在大眾視線裡的。

 

站得足夠高。

 

那個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的女人, 也許就能看見。

 

知道他過得不錯。

 

知道他快要訂婚。

 

也許……

 

沈棠就能夠回來。

 

25

 

沈棠徹底離開那天。

 

張念跟許則在一起了。

 

喜歡了很多年的偶像，竟然也喜歡自己。

 

張念緊緊抱著許則，又哭又笑的。

 

腦子裡卻滿是沈棠徹底消失前, 罵罵咧咧翻白眼的樣子：

 

「張念，你這個蠢貨, 你要是再不主動表白, 活該你追不到許則。」

 

於是當晚。

 

在她突然毫無來由地號啕大哭時，在許則心疼地抱住自己時。

 

她鼓起勇氣，跟他說喜歡。

 

幾乎是下一秒。

 

許則就對她的喜歡做出了回應。

 

「念念, 我知道, 我也是。」

 

26

 

莫清砚跟許令的訂婚宴取消了。

 

一個長相兇狠的男人闖進宴會，當場擄走了女主角。

 

而另一位，更是一氣呵成地通知所有記者媒體跟客人——

 

訂婚宴取消，兩人至此毫無關系。

 

張念在現場親眼見證了這場鬧劇, 目瞪口呆。

 

而她身邊的許則, 卻氣極反笑地怒罵那兩人「胡鬧」。

 

之後張念才知道。

 

訂婚宴是假的, 在一起也是假的。

 

一對男女彼此心上都有別人。

 

他們沆瀣一氣, 上演這出戲, 不過是逼人現身罷了。

 

隻是許令等來了她的獵物。

 

而莫清砚……

 

再也等不來沈棠了。

 

27

 

在張念拒絕給出沈棠聯系方式的第三年。

 

莫清砚因病退圈。

 

很多媒體都在報道他病得很重。

 

許則從醫院回家。

 

第一次為了別人請求她：

 

「念念，能不能拜託那位沈小姐回來看一眼阿砚？」

 

張念頓了兩秒。

 

眼淚毫無徵兆地從臉上滑落。

 

她該怎麼說……

 

沈棠早就S了呢？

 

要是莫清砚想見她，還不如早點下去。

 

但這話太喪心病狂, 張念沒敢說出口。

 

她跑到了墓地裡。

 

拿出了一枚硬幣。

 

正面是真相。

 

反面是謊言。

 

她決定讓沈棠作出選擇。

 

硬幣高高往上一拋——

 

誰都不知道答案。

 

28

 

一周後。

 

莫清砚因病身亡。

 

媒體粉絲朋友都自發悼念他。

 

大家都在為這位風光霽月的男人英年早逝而感到惋惜。

 

除了張念。

 

又一個三年, 莫清砚下定決心把沈棠追回來。

 

她受莫清砚臨S前的囑託。

 

將S後他的骨灰葬到了沈棠旁邊。

 

在一個雨天。

 

張念帶著一束向日葵一束鳶尾花。

 

放到沈棠墓前。

 

祝願下輩子她的愛情不再錯過。

 

「喂，以後我不會來看你啦，這一次我是真的要結婚出國了。」

 

上一次說這句話時。

 

沈棠重生在她身體裡。

 

這一次。

 

隻有風拂過花瓣的聲音。

 

手機鈴聲響起。

 

是許則在外面等她。

 

張念羞澀一笑。

 

接起電話，小心翼翼繞開地上的青苔, 轉身離開。

 

也許在很多年以後。

 

等她有了孩子。

 

她會跟孩子們提起沈棠。

 

說她是一位壞阿姨，總是氣媽媽。

 

又會在抱怨一通後，大發慈悲地誇她——

 

勇敢灑脫。

 

敢愛敢恨。

 

自己有點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