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何軒看著我的眼睛，眼神裡都是細碎的光彩。

 

“葉意，我們結婚吧。”

 

“雖然我年紀比你大，沒有那個小子年輕。但是我會永遠對你好，之前的時間我們已經錯過了，以後的日子，我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我看著何軒的眼睛，把那隻戴著戒指的手搭在他的手上。

 

“好。”

 

何軒抱住我，開心得紅了眼睛。

 

……

 

程馳好像不上學了，每天都徘徊在我家或者公司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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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我就露出我以前最喜歡的笑容，甜甜地喊我姐姐。

 

我視若無睹，快步走開。

 

和何軒領完證那天，我們又碰到了程馳。

 

他等在小區附近，衣著還是很整齊，卻肉眼可見的消瘦。看見我就衝了上來，可能是想象以前那樣對我笑，但是還沒開口，眼淚就流了下來。

 

我沒有看他，他卻撲通一聲，跪倒在我面前，嚎啕大哭。

 

“姐姐你原諒我吧，隻要你原諒我，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何軒的忍耐似乎已經達到了極限，他衝上前狠狠地踹了程馳一腳，又攥著拳頭，輕而易舉地拎起程馳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警告：“你要是再糾纏她，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說完，把程馳狠狠地摔在地上。

 

程馳蜷縮在地上，嘴裡卻還不住地喊著姐姐。

 

我嘆了一口氣，蹲下身。

 

“程馳，我和何軒已經結婚了。”

 

程馳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

 

目光瞟到我無名指上的戒指時，眼睛裡的光彩，全部熄滅了。

 

他的眼淚一滴一滴砸到地上，聲音哽咽得不像話，“可是姐姐，你說過，你最喜歡程馳的呀。”

 

我搖了搖頭，“那些都過去了。”

 

何軒扶我起身，離開的時候，還宣示主權一樣氣哼哼地攬住了我的腰。

 

身後的程馳，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

 

12

 

拍結婚照的時候，我遇見了程馳的小學妹。

 

她在那家攝影工作室兼職。

 

她不住地打量我，年輕的臉上神情很復雜。

 

換衣服的間隙，她遲疑著開了口。

 

“你就是程馳之前的女朋友吧？我們在咖啡館和餐廳裡見過。”

 

我點了點頭。

 

半晌，她咬著嘴唇，紅了眼睛，“我和程馳已經分手了。”

 

我並不意外，點了點頭。

 

小姑娘有些驚訝，抬頭看向我，“你都不好奇是為什麼嗎？”

 

我笑了笑，“他跟你在一起很快就膩了，就開始嫌你不夠體貼，對他要求太多，總是生氣需要哄是不是？”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他對你說的？”

 

我搖了搖頭，“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

 

小學妹低下了頭，“自從那天他在咖啡館裡遇見你們以後，他就變了。不再陪我，對我很不耐煩，我發信息他也不回。後來更是連課都不上了，每天隻是喝酒，沒多長時間就被學校退學了。”

 

“退學之前，他把自己厭倦女友提出分手卻轉身勾搭學妹的故事發到了學校表白牆，沒有匿名，全校的人都在罵他。”

 

“他卻好像很開心的樣子，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和我聊天的時候，你們還在交往。姐姐，對不起。”

 

小姑娘紅了眼睛。

 

我笑了笑，搖了搖頭，“我已經不在意了，快幫我換禮服吧。”

 

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13

 

我和何軒的婚禮很盛大。

 

我們一起站在門口招呼賓客，我看到門外有個佝偻的身影很像他，卻在我張望的間隙，快步離開。

 

“看什麼呢？”何軒穿著黑色西裝過來攬住我。

 

我搖了搖頭，對他笑了笑，“沒什麼。”

 

陽光給何軒帥氣的臉龐鍍上一層金黃色，他調皮地眨了眨眼，對我伸出手。

 

“美麗的新娘，我終於把你娶到手了，快和我回家去吧。”

 

我笑彎了眼睛，把手放進了他的掌心裡。

 

番外 程馳

 

我永遠都記得第一次見到葉意那天。

 

她是那麼幹練，美麗。

 

雲淡風輕間就解決了我們這些兼職學生天大的難題。聽說我們的工資被中介克扣，就直接帶著我們做事。

 

每個周末去她公司兼職，成了我最期待的事。

 

我開始，試著接近她。

 

她永遠都不知道，自己亮晶晶的眼睛加上一對梨渦對我笑的時候，有多好看。

 

她不經意間的觸碰，可以讓我一下午不敢從椅子上起來。

 

她答應我表白那天，我幾乎要興奮得飛到天上去。

 

在海邊看日出的那個早上，我是真的想要愛她一輩子的。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對葉意沒了感覺，甚至開始有些厭惡呢？

 

也許是那天清晨，借著日光，我看到了她眼角爬上了一條細細的皺紋。

 

她布滿紅血絲的眼白不再清澈，她的皮膚，開始幹燥發黃。

 

不管她對我再好，都抵消不了她肉眼可見的衰老。

 

畢竟，我才剛剛二十一歲，而她比我大了十四歲。

 

葉意去學校找我，給我送存著PPT的U盤的時候，同學壞笑著問我那是誰？

 

我遲疑了一下，“家裡的保姆。”

 

我實在沒辦法承認，那個因為熬夜蓬頭垢面的老女人，是我的女朋友。

 

學生會新進的小學妹軟萌可愛，一舉一動，都散發著 年輕女孩特有的青春氣息。她看著葉意熬夜幫我做的PPT，眼睛裡都是崇拜，“學長，你好厲害呀！”

 

我實在沒忍住，摸了摸她的頭。

 

她紅了臉，“學長，你有女朋友嗎？”

 

我一愣，眼前出現了葉意晨起時泛著油光的臉。

 

我搖了搖頭，“沒有。”

 

有了小學妹的存在，我對葉意的觸碰，越來越反感了。

 

我開始下意識地躲開來自她的早安吻，不管是深夜還是清晨，我對她的肉體都毫無反應。

 

我寧願在衛生間看著小學妹的照片自己解決，也不想再觸摸她皮肉開始松弛的身體。

 

我當著她的面進了衛生間，沒有特意回避她，也沒有掩飾對她的嫌棄。

 

她眼裡的失落明晃晃的，我的內心卻毫無波瀾。

 

肉體是最誠實的，我想我應該是不愛她了。

 

情趣用品店老板發來的消息成了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盡情地向她傾吐不滿。

 

同時我也決定，我要和她分手。

 

那天放學回去，看到一桌子的菜，還有葉意忙前忙後整理得井井有條的出租屋時，我是有一些心軟的。

 

她的手受傷其實我也看見了，應該是她為了吸引我的注意，故意的吧？我懶得看她，楚楚可憐不適合她這個年紀的女人。

 

我裝作沒看見，果然葉意就自己乖乖地下樓去處理了，她從來都不是那麼嬌氣的人。

 

吃飯的間隙，小學妹不斷發來消息，甜美的聲音，撒嬌的語氣，讓我重新有了戀愛的感覺。

 

葉意遞給我手機盒子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是想收下的。

 

因為小學妹念叨這個最新款手機好久了。

 

我隻是隨口一提，葉意就巴巴地買來給我。

 

但我還是拒絕了，我不想再和葉意有牽扯了。

 

這些年她包攬我的衣食住行，時不時給我幾千幾萬的零花錢，我根本就沒地方花，也攢了六位數了，我可以自己買給小學妹。

 

我還沒來得及說分手，葉意卻先提了出來。

 

我好像忘記了，葉意是個多麼聰明的人。

 

她可能早就猜到了。

 

看著她平靜的臉，我的心裡卻有些不舒服。

 

她不是應該挽留我的嗎？

 

她為什麼不哭呢？

 

等到收拾東西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東西幾乎都是葉意給我買的，我沒什麼可帶的。

 

我逃似的走了。

 

離開了葉意，我才發現她平時把我照顧得有多好，挺不習慣的。幾次點開她的頭像，卻也無法再說什麼。

 

我迫不及待地和小學妹在一起了。

 

小學妹很好，和她在一起，是我想要的戀愛的感覺。

 

就是有點太鬧了。

 

總是發脾氣，總是需要我哄，總是要求我做這做那，總是有各種紀念日要過。

 

和葉意一點都不一樣。

 

葉意從來不和我發脾氣，吵架從來都是她來哄我。也不會要我送她禮物，我把在學校和小學妹吃剩的小蛋糕帶回家給她，她都開心得不得了。

 

更不會要求我陪她過各種亂七八糟的節日。

 

所以那天陪小學妹逛街，鬼使神差地，我走到了葉意經常去的咖啡廳，我想著，再見她一面。

 

她要是哭著求我，我就考慮跟她和好。

 

但是我沒想到，我們剛剛分手半個月，她就無縫銜接了新男友。

 

她沒有消瘦，沒有憔悴，甚至比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狀態看起來更好。

 

那個男人高大帥氣，成熟穩重，衣著氣度不凡，更重要的是，他看葉意的眼神。

 

他很喜歡葉意。

 

我從來沒想過，除了我，還會有人喜歡她。

 

葉意竟然對我視若無睹，我有些生氣，故意打碎了咖啡杯，吸引她的注意。

 

我承認我有點幼稚。

 

但是那是因為我在意她，她應該喜極而泣才對。

 

我鼓起勇氣去和她打招呼，她卻說我是她的弟弟。

 

那個男人邀請我一起坐坐，我看著他，突然有些自慚形穢。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小學妹皺著眉和我發脾氣，我懶得理她，自己走了。

 

我想起了分手那天是六月二十號，葉意的生日。

 

我忘記了她的生日，她卻還給我準備了三周年禮物。

 

忽然間，有些心痛。

 

我回到了我們住過的公寓，我決定哄哄葉意，離開她我有些不習慣。

 

她會原諒我的吧，畢竟她那麼愛我。

 

或者，我再和她撒撒嬌，她從來都是最好哄的。

 

可是我按下密碼，房門卻提示密碼錯誤。

 

我的東西還都被她當成垃圾，扔了出來。

 

我不相信葉意會不愛我，她一定是在故意氣我。

 

我要讓她承認她愛我，所以我又哄了哄小學妹，帶著她去葉意經常出現的地方秀恩愛。

 

她果然很受傷，皺著眉轉身就走。

 

我想著給她一個臺階下，挽留她一次，她卻告訴我，我隻有一次機會。

 

她不會再要我了。

 

不，我不信，她隻是在和我耍脾氣。

 

我把自己收拾成她最喜歡的樣子，買了一大束花，在停車場等著她。

 

我哭著求她原諒我，她以前最看不得我哭了。

 

可是以前那個我揮揮手就會來到我身邊，看見我哭就心疼的葉意卻不見了，她竟然拒絕了我。

 

那個男人出現在她身邊，拉起她的手，宣示自己的主權。

 

他說他們是男女朋友，他們很快就會結婚。

 

我的腦子很亂，跪在破碎的玫瑰花前，蜷縮成一團。

 

我都已經哄她了，她怎麼能不要我呢？

 

可是，我不甘心，我想讓她繼續愛我。

 

我隻是一時貪玩而已，現在我後悔了，想回家了呀。

 

於是我不再去學校，每天把自己收拾成她最喜歡的樣子，徘徊在她家和公司附近，但是她卻對我視若無睹。

 

直到有一天，我再也忍不住了，沒有她的日子，一團糟。

 

哭著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諒我。

 

我還愛她，我願意接受她的衰老。

 

也可以原諒她和那個男人的事。

 

但是她身邊那個男人打了我，她親口告訴我，她已經結婚了。

 

無名指上的戒指，刺眼異樣。

 

我想喊她的名字，卻隻能發出一聲嘶吼。

 

渾渾噩噩間，我酒精中毒三次，每次護士問我給誰打電話，我都說打給葉意，但是卻從來都沒打通過。

 

我發信息給葉意說我快S了，我發小作文給她，她統統沒有回。

 

現在對話框換成她不理我了。

 

我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葉意的好，葉意對我的愛，不斷在我腦海中浮現。

 

我開始靠吃安眠藥入睡。

 

夢裡的我和葉意還在幸福快樂地生活，她還愛我。

 

我舍不得醒，隻好加大藥量，一直睡著。

 

後來聽說是賓館房掃阿姨發現，把我送去醫院搶救的。

 

我看著醫院的天花板發呆，我什麼都沒有了。

 

我曾經以為是葉意不能沒有我，現在才發現，是我不能沒有她。

 

出院後，我像個流浪漢一樣，整天遠遠地守在葉意公司附近，隻希望可以再看她一眼。

 

她結婚那天，我用身上僅剩的錢買了一身西裝，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

 

我遠遠看著披上了潔白婚紗的葉意，美得好像一個仙女。

 

讓我覺得自己像是一隻醜陋的禽獸。

 

在她的目光即將觸及我的一瞬間，我下意識地低頭彎腰，不想讓她看到我。

 

髒卑劣如我，不配出現在今天的她的眼睛裡。

 

她挽著何軒的胳膊，笑容裡都是如蜜糖般甜蜜的幸福。

 

真好，姐姐得到了幸福。

 

十八歲的程馳曾經在那個看海的清晨在心裡許願，希望姐姐永遠幸福。

 

現在，願望實現了。

 

即使，她的幸福與我無關。

 

我該走了。

 

姐姐，再也不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