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的目光，熱烈且直白。

 

讓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砰！”

 

咖啡杯的碎裂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微微側頭，程馳的腳邊正躺著一隻四分五裂的咖啡杯，一片狼藉。

 

他的小學妹驚叫出聲，似乎是嚇到了，程馳卻恍若未聞，隻是SS地盯著我。

 

有些莫名其妙。

 

我轉過頭，接過何軒遞給我的點心，他沒有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和我講起在國外上學和工作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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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馳卻不顧小女朋友還在場，大步朝我走來，站在我們桌邊。

 

語氣生硬地和我打招呼：“好久不見。”

 

何軒看了程馳一眼，又看向我，目光有些疑惑。

 

我無奈，隻好向何軒介紹，“這是我認識的一位弟弟。”

 

程馳聞言臉色鐵青，握緊了拳頭，一言不發。

 

何軒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語氣淡漠凜冽：“既然是弟弟，坐下一起喝一杯。”

 

和面對我時的溫和完全不同，竟是一派上位者的壓迫感。

 

程馳不答話，隻是轉頭看向我，我低頭小口小口地喝咖啡，無視他的目光。

 

何軒貼心地問我還要不要點些別的。

 

“程馳！”他身邊的小學妹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

 

程馳如夢方醒一般，推開何軒遞過去的酒水單，大喊一聲“不用了”，便匆匆離開。

 

小學妹咬著唇打量我兩眼，跟著程馳跑了。

 

透過玻璃窗，馬路對面的程馳和小學妹好像爆發了爭吵，程馳把小學妹丟在路邊，自己走了。

 

何軒饒有興致地看著，對著我一挑眉，“朋友？”

 

我笑了笑，“不太熟。”

 

8

 

一出電梯，我就看到了蹲在我家門口的程馳。

 

看見我先是眼睛一亮，然後又漲紅了臉。

 

“葉意，房門密碼怎麼改了？”

 

我皺了皺眉，“我家的密碼，我想改就改，不用通知任何人。”

 

程馳SS地盯著我，一拳砸到門上，“我不同意！”

 

我有些無奈，“程馳，你能不能成熟點，不要再無理取鬧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不成熟？那誰成熟，今天的那個男人嗎？”

 

程馳恨恨地踢了我放在門口的巨大垃圾袋一腳。

 

他遺留的物品，散落一地。

 

程馳一愣，隨即蹲在地上，翻看那些垃圾。

 

紅著眼睛大喊大叫，“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扔我東西？”

 

我懶得理會程馳發瘋，轉身離去。

 

住到了我位於市中心的另一處房子。

 

……

 

程馳開始不斷地帶著小學妹出現在我的公司附近，家附近，以及任何我經常出現的地方。

 

他故意帶著小學妹坐在我公司樓下，我經常吃午飯的餐廳裡，你一口我一口地喂著，滿眼的寵溺溫柔。

 

看到我走了進去，兩個人炫耀一般的越發親密。

 

程馳的手緊緊摟著小學妹的肩，眼睛卻SS盯在我的臉上，細細觀察我的神情。

 

我皺了皺眉，隻覺得倒胃口，轉身就走。

 

程馳卻衝上來，一把拉住我。

 

他的聲音小心翼翼，卻難掩興奮，“姐姐，你生氣了是不是？”

 

“你還在意我，喜歡我是不是？這次我來低頭，我來哄你，你別生氣了行不行？”

 

我對他這種幼稚的行為有些無語。

 

堅決要分手的是他，後悔了來玩這種試探把戲的也是他。

 

好像這個世界是他想怎樣就怎樣。

 

小學妹看著他，先是呆愣著張大了嘴，反應過來以後便開始哭鬧。

 

“程馳，你這是什麼意思？”

 

“大老遠地非帶我來這裡吃飯，就是為了給她看嗎？你們是什麼關系！”

 

程馳SS拉著我，小學妹哭著打他，亂成一團。

 

我的頭有些疼。

 

“程馳，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海邊看日出的時候，我說過什麼嗎？”

 

程馳一愣，他也許是在回憶，也許是忘記了。

 

那是我們剛剛在一起的那年，我隨口說我想去海邊看日出。

 

程馳不肯用我的錢，背著我找了兩份兼職，用一整個暑假的時間買來了兩張飛機票，語氣自豪又得意：

 

“男朋友就是要實現你的所有願望！”

 

在海邊等日出的時候，他把自己的外套裹在我身上，又把我緊緊摟在懷裡，他說他是個男人，要為我遮風擋雨。

 

自己明明困得不行，卻還是讓我先睡，日出的時候他會叫我。

 

我看著因為打工變得又黑又瘦的程馳，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頭。

 

18歲的程馳，為了我什麼都願意做。

 

太陽躍出海平線的那一刻，程馳低頭吻了我。

 

少年的吻，虔誠又真摯。

 

他說，姐姐，我愛你。

 

我回抱住他，把頭埋在他的胸前。

 

“可是我比你大十四歲，以後我老了，也許你就不會再愛我了。”

 

程馳笑了，“我會永遠愛姐姐。”

 

我低低地嗯了一聲，“我這一輩子隻願意瘋狂這一次，也隻會相信你這一次。”

 

“小弟弟，你隻有一次機會哦！”

 

金色的陽光灑滿了世界，十八歲的程馳在朝陽下，海浪聲裡說會永遠愛我。

 

半個月前，他又說我是個惡心的老女人。

 

他不愛我了，那我，也不愛他了。

 

他的機會用完了。

 

程馳的聲音帶上了低低的哽咽。

 

“姐姐，你還在和我賭氣對不對？”

 

“求求你，別不愛我。”

 

9

 

安排中介賣掉和程馳住過的那間公寓的時候，中介有些為難地給我打電話。

 

“葉小姐，你的朋友天天去那裡找你，我說房子要賣了他還不信，說這是他和你的家，攔著不讓別人看房，我很難做的呀！”

 

我低低地嗯了一聲，“小孩子不懂事，再有下次你直接報警就可以。”

 

掛了電話，何軒便從廚房探出了一個頭，招呼我開飯了。

 

他買下了我隔壁的房子，今天剛剛搬過來。

 

“辛苦你今天幫我收拾一天，我那邊東西還沒歸置好，所以今天就先在你家，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一邊說，一邊往我碗裡夾菜，“快嘗嘗，都是你小時候愛吃的，也不知道這些年你口味變沒變。”

 

我剛剛拿起筷子，手機鈴聲卻突然響起。

 

看著屏幕上一串數字，我遲疑著接通。

 

“喂？”

 

對面沒有聲音。

 

“請問哪位？”

 

幾秒鍾以後，電話對面傳來低低的哽咽聲，“姐姐”。

 

我試探著問，“程馳？”

 

對面的人卻突然哭了出來。

 

“是我，姐姐，你在哪裡？我錯了，我好想你。”

 

我皺了皺眉，他這是發什麼瘋，是失憶了不成？忘記我們已經分手了嗎。

 

他抽噎著繼續說：“姐姐我去找你好不好？我知道錯了。”

 

我嘆了口氣。

 

“不必了，我不方便。”

 

對面的何軒抬頭問我，“誰呀？”

 

何軒清冷的聲音似乎是一個導火索，程馳的抽噎變成了哭喊。

 

“姐姐，我錯了，你別這樣，你別不要我！”

 

“我去找你好不好？我們和好好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你打我罵我都行，不要這樣對我，葉意！”

 

“你是用那個男人氣我的是不是？我們才分手兩個星期，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找新男朋友嗎？”

 

面對他的無理取鬧，我有些厭煩。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的無縫銜接。

 

別說何軒現在不是我的男朋友，就算是，那又如何呢？

 

我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再次打來，我再次掛斷，並順手拉黑了那個號碼。

 

10

 

那天下班的時候，我在地下停車場見到了程馳。

 

他站在我的車旁，手捧一大束玫瑰花，看得出來，還特意搭配了衣服，弄了發型。

 

看到我出現，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像一隻看到了主人的流浪狗。

 

在看到跟在我身後出現的何軒時，笑容突然定格，繼而出現裂痕。

 

何軒這次回國，是為了成立分公司。

 

他把公司的地址，選在了我公司樓上。

 

沒兩天就說自己的車子借給了下屬，需要搭我的順風車上下班，為了表示感謝，可以每天幫我做飯。

 

他說謊的時候，一本正經。

 

要不是我見過他家的車庫，也許真的會信。

 

何軒還在低聲跟我分享今天公司發生的趣事，見到程馳，也是一愣。

 

“葉意！”

 

程馳低低地喊我。

 

何軒打量幾眼手捧鮮花的程馳，朝我挑眉，“這是弟弟？”

 

表情有些玩味。

 

我看了程馳一眼，腳步不停，轉頭對何軒說：“回家再說吧。”

 

程馳卻攔在我身前，語氣急切：“你不能走！”

 

“姐姐，給我一個機會，我想單獨和你談談。”

 

一邊說，一邊看向何軒。

 

我朝何軒點了點頭，何軒走開了幾步。

 

程馳哭得很狼狽，眼淚流了滿臉。

 

他把玫瑰花塞到我手裡，“姐姐，我知道錯了，你別不要我。”

 

他想拉我的手，我後退一步躲開。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又尷尬地緊緊攥著衣角。

 

“你打我罵我，讓我做什麼都行，別不要我！”

 

“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好想你，這才分開一個月我就受不了了！”

 

“是我不知道珍惜，我是渣男，我求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我收回我當時說的那些混賬話，等我滿了法定年齡，我們就結婚，好嗎？”

 

程馳一股腦兒說個不停，眼淚一直都沒停下過。

 

我輕輕搖了搖頭。

 

“不行。”

 

程馳抓著頭發，眼睛哭得紅腫，聲音哽咽，“為什麼啊姐姐！”

 

一直冷眼旁觀的何軒突然走了過來，自然而然地拉起我的手，語氣低沉又堅定，帶著一種大人對小孩的循循善誘，“因為，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我並沒有掙脫。

 

一邊說，一邊從我手中拿過玫瑰花，塞到程馳懷裡。

 

程馳的臉色蒼白如雪，愣愣地看著和何軒交握的手，眼睛裡都是呆愣和絕望。

 

玫瑰花掉在了地上。

 

鮮紅的一片。

 

“我們很快就會結婚，希望你不要再糾纏我的未婚妻。”

 

說完就拉著我的手上了車。

 

空蕩蕩的停車場，程馳跪在那束玫瑰花前，身子抖得不像話。

 

慢慢地，在後視鏡裡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一路無話，何軒什麼都沒有問。

 

車子停穩，我低頭解安全帶，何軒突然傾身，輕輕抱住了我。

 

淡淡的古龍水味道縈繞鼻端，他的聲音裡，滿是心疼和遺憾，“葉意，你受委屈了。”

 

我愣住。

 

“和那樣不成熟的小男孩在一起，我的意意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我靠在何軒結實的懷抱裡，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湧流出。

 

程馳說我是老女人的時候我沒哭。

 

手被菜刀切去一塊肉，卻無人在意的時候我也沒哭。

 

和程馳分手的時候我還是沒哭。

 

卻在此刻，在何軒的懷裡，在一句委屈裡，泣不成聲。

 

何軒用紙巾幫我擦眼淚，溫柔地注視我。

 

“是他先說愛我的啊，我也一直都在很努力地愛他。”

 

記憶裡那個單純熾熱的少年，他有一雙全世界最明亮的眼睛，我曾經貪心地想過，希望這雙眼睛裡永遠都隻有我。我願意用我的全部力量，守護這雙眼睛，讓它永遠澄澈明亮。

 

直到我們一起，慢慢老去。

 

可是後來，這雙眼睛裡盛滿了厭煩和嫌惡，在清晨在黃昏在深夜，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我該離開了。

 

程馳提出和我分手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徹底結束了。

 

他變了。

 

他不再是我愛的那個明朗少年。

 

分手後他後悔了可以挽回，挽回以後厭倦了還可以再分手。

 

他還年輕，我卻不能再陪他長大了。

 

我嗚嗚咽咽地哭著，不管不顧地宣泄積壓在心裡的委屈和失望。

 

何軒抱著我，把下巴抵在我的頭頂，輕輕拍我的後背。

 

11

 

痛哭過後，是一場酣暢淋漓的睡眠。

 

當我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透過落地窗灑滿了整個客廳，餐桌上擺好了早餐，何軒圍著我的粉色圍裙，笑著催我趕緊洗漱吃飯。

 

戚風蛋糕裡，有一枚戒指。

 

何軒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小時候最喜歡亮晶晶的鑽戒了，偷你媽媽的玩，還被她打過一頓。不知道你現在還喜不喜歡？”

 

我看了看何軒，又看了那枚戒指半晌，把它戴在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