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媽媽沉默不語，也沒接棒棒糖，隻是放慢了車速。

回到家，她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我沒有去打擾她。

 

隔天她正常送我上學，依舊會溫柔地問我每天都做了什麼。

 

初雪的約定，我們默契的誰都沒有再提起。

 

但偶爾看到外面下雪，我還是會有點小失落，遺憾自己的第一個朋友。

 

這晚。

 

媽媽忙工作，我安靜地寫作業。

 

她習慣性地拿起保溫杯，卻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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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的熱咖啡變成了養生茶。

 

「你換的？」

 

6

 

我點了點頭，「長期喝咖啡會影響健康，我有同學的媽媽就因為這個骨質疏松了，還睡不好覺。」

 

「我不想媽媽也難受，用零花錢買了好多養生茶，有各種口味呢。」

 

說著我拿出來收納茶包的大盒子。

 

每種茶包我都貼了標籤，寫上功效，養顏啊，助眠啊。

 

不過我的字寫得很醜，媽媽看了很久，將我抱在了懷裡。

 

「嬌嬌長大了，會關心媽媽了。」

 

「你……想不想見見那個小哥哥？」

 

「媽媽這段時間都在想這件事，你那天見的哥哥，是我妹妹程溫柔的大兒子傅斯彥，他算是你表哥。」

 

「我和程溫柔的關系並不好，但長輩的問題，不該影響到你們小輩。」

 

「更何況媽媽不想剝奪你交友的權利，也不想讓你變得自私自利。」

 

「他幫助過你，你確實應該好好感謝他。」

 

【我記得最開始的劇情，女配曾經有個好朋友，可因為輟學打工，她爸媽就不許女配和對方聯系了，說什麼怕她不學好，反倒支持女主交不同的朋友，拓展交際圈】

 

【女配和女主水火不容，大部分原因就是她們父母偏心】

 

【感覺女配養嬌嬌，就像重新養了遍自己】

 

我問媽媽，「那我見他，你會不開心嗎？」

 

「會，但你開心，媽媽也會開心呀。」

 

這就是媽媽的愛。

 

她幫我聯系了傅彥斯，約定在樓下的餐廳見面。

 

媽媽不想見程溫柔，選擇在家等我。

 

我將精心準備的禮物送給傅彥斯。

 

「謝謝你表哥，那天幫助了我，讓我可以等到我媽媽。」

 

傅彥斯性格內斂，客氣地說，「沒事，舉手之勞。」

 

傅彥文和他完全相反，活潑開朗地跟我聊了好多有趣的事。

 

隻因他和傅彥斯都想有個妹妹。

 

聊到最後，他甚至對程溫柔說，「媽媽你把她抱回家吧！我和哥哥就有妹妹啦！」

 

程溫柔哭笑不得，「嬌嬌是你大姨的女兒，我們抱走她，你大姨會傷心的。」

 

隨即她看向我，目光慈愛，「第一次見面，小姨也沒什麼好送的，就送你個平安鎖，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她拿出包裝精美的盒子送給我，試探詢問，

 

「那個……你媽媽一會來接你嗎？」

 

「不來，媽媽在家等我。」

 

程溫柔有點失望。

 

【其實女主很想見女配的，當年她跟家裡斷絕關系出去闖蕩，女主擔心地大病了一場】

 

【女主果然是溫柔善良的小天使，女配那麼欺負她，針對她，她也不記仇】

 

【不敢想嬌嬌要是被女主撿到的，過得會多幸福】

 

【可女配對嬌嬌也很好啊】

 

彈幕又開始因為女主和女配爭執。

 

我跟程溫柔道謝後，拿著禮物回家，第一時間跟媽媽分享。

 

媽媽幽幽地哼了一聲，「見到他們就那麼高興？說話都眉飛色舞的。」

 

「但我最愛的是媽媽呀！」我連忙抱住她。

 

一句話就哄得她又笑起來。

 

我忍不住問道，「媽媽，你真的打算一輩子不見她們嗎？」

 

「我感覺程溫柔阿姨，有話對你說……」

 

媽媽瞬間冷下臉。

 

卻沒像上次那樣發火，稍微用力捏了捏我的臉，「我願意讓你見她們就不錯了，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

 

我乖乖記下。

 

沒多久，媽媽給我買了兒童手表，讓我可以獨自聯系傅彥斯和傅彥文，免得她每次還要加上程溫柔，再刪除。

 

傅彥斯和傅彥文對我是真的好，完全把我當成親妹妹寵著。

 

每月的零花錢大半都用來給我買零食，漂亮小裙子，可愛發飾。

 

程溫柔也喜歡我，經常邀請我去她家吃好的。

 

我知道，她在期待媽媽能去一次。

 

但沒有。

 

我媽媽對她，比冰箱的冷凍室都冷。

 

不過並不妨礙有這麼多人愛我，讓我在幸福中成長。

 

轉眼，上了高中。

 

可我的身體最近變得非常奇怪。

 

7

 

我會不自覺抱緊被子，感受身體奇妙的變化。

 

當看到電影裡親吻的畫面，我會不受控的臉紅心跳。

 

甚至，我無法坦然和兩個哥哥相處，總會浮想聯翩。

 

我覺得我病了，我墮落了。

 

不知道該對誰說，也羞於啟齒，慢慢變得悶悶不樂。

 

【我的電子女兒怎麼了？好像不開心】

 

【女兒快看姨姨！姨姨給你講笑話！】

 

【女配在哪裡！快來哄嬌嬌啊！】

 

這些年，彈幕已經從關注女配和女主，變成關注我了，熱衷於看我每個階段的變化，把我當成了電子女兒。

 

可我不好意思跟叔叔姨姨們說。

 

晚上放學回家。

 

媽媽捧著筆記本電腦，坐在了我身邊。

 

屏幕上播放的是接吻畫面，我當即漲紅了臉。

 

「媽，媽媽，快關上！」

 

「不要緊張害羞，這是每個人都有可能會經歷的事。」

 

媽媽開始給我普及這方面的知識。

 

她坦坦蕩蕩，仿佛隻是在科普一件很小的事情。

 

這不是一個該羞恥的話題。

 

我逐漸放松下來，認真地傾聽，才發現媽媽早就察覺到我異常的舉動。

 

「嬌嬌，不必談性色變，這些知識並不可怕，相反，它會幫助你更好地保護自己，可以引導你辨別不正確的戀愛觀，處理好愛情與友誼的關系。」

 

「隻有真正地了解，未來的某一天你才不會走上歪路，也不會被人欺負。」

 

【女配說得對，我們什麼教育都不缺，就缺少性教育，有多少孩子是在懵懂的情況被欺負的】

 

【唉，其實女配也是吃過苦頭，她那時候缺乏這方面知識，交往的第一個男朋友就懷上了孕，導致流產，這輩子都無法生育】

 

我心疼地抱住媽媽。

 

她有點懵，「怎麼了寶貝？」

 

「隻是覺得，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媽媽，好幸福。」

 

8

 

我明白了身體的奇怪之處，正確地認識了成長必定會經歷的階段，重新恢復了正常生活。

 

面對傅彥斯和傅彥文時，我不再迷茫緊張，也不會浮想聯翩，又開始自然地跟他們相處。

 

不負眾望，我考上了一所好大學。

 

成人禮那天，媽媽拿出我小時候裝茶包的盒子。

 

裡面的茶包變成了厚厚一沓的房產證。

 

「嬌嬌，生日快樂，媽媽希望你以後無論身在何方，都永遠擁有勇往直前的勇氣。」

 

「這些房產，就是媽媽送給你的底氣。」

 

彈幕瘋狂抖動。

 

【嬌嬌別信！你媽就是想你墮落不用功！把房產給姨姨！姨姨願意做個廢物！】

 

【女配這是把一半資產都給嬌嬌了，那麼多房產證，就不能給我一本嗎！】

 

【媽！我也是你的幹女兒啊！】

 

「謝謝媽媽。」

 

我感動地撲進她懷裡，仰起臉。

 

「我也有一件禮物送給媽媽。」

 

說著我打開臥室門。

 

是我提前叫來躲在這裡的程溫柔，還有兩個哥哥。

 

一看到程溫柔，媽媽就拉下臉，難得直呼我大名，

 

「程嬌嬌今天是你生日，我不想跟你發火，等我一會出來，我不希望她們再在家裡！」

 

她轉身要走時，我拉住她。

 

「媽媽，別再逃避了。」

 

「你不想知道程溫柔小姨，藏了二十年的話嗎？」

 

或許是好奇，也可能是看在我過生日的份上。

 

媽媽忍著火，叫程溫柔去了陽臺。

 

我和兩個哥哥就趴在門口偷聽。

 

「程溫柔你真有本事啊！哄得我女兒都聽你的！」

 

程溫柔嘆了口氣，「思雨，對不起。」

 

媽媽一愣，「你說什麼？」

 

「對不起。」

 

「小時候我什麼都不懂，不明白你為什麼總是搶我的娃娃，衣服，鞋子，處處都針對我，後來我生下彥斯和彥文才知道，你是因為爸媽的偏心。」

 

「彥文是家裡最小的，我總會不自覺護著他，要求做哥哥的彥斯懂事一些，讓著弟弟，導致彥斯經常討厭弟弟，甚至產生過希望他消失的想法。」

 

「我忽略了彥斯的感受，就像爸媽一直忽視了你，沒有端平這碗水。」

 

「你會不聽話，打架鬥毆，離家出走，其實啊，隻是希望能得到爸媽的一點關注，一點愛，」

 

「對不起姐姐，我那時候誤會你是見不得我比你好，和爸媽一樣忽略了你的感受。」

 

「你沒有搶走我的任何東西，那些東西本來就有一半是屬於你的。」

 

媽媽瞬間情緒崩潰，痛哭出聲。

 

我知道她在哭什麼。

 

她在哭，終於有人理解了她，有人在乎到了她的感受。

 

沒有人天生就是惡毒的壞種。

 

外公外婆偏心程溫柔，在年幼的媽媽眼裡，就是妹妹搶走了本該屬於她的愛。

 

無人引導，她自然會對程溫柔的惡意越來越大。

 

所以她養孩子，隻養了我一個。

 

所以她對我好的方式，是曾經她羨慕卻從未得過的愛。

 

她視我為過去的她，重新地，好好的，養了一次自己。

 

我沒什麼可以送她的。

 

聽兩個哥哥說小姨一直很惦記媽媽，也了解到小姨的想法，我就想著在生日這天，讓她們見面，和解。

 

畢竟我的生日，是我和媽媽初遇的日子。

 

一切幸運的開始。

 

我想把這份幸運，送給媽媽。

 

媽媽那麼好，不該永遠被誤解。

 

彈幕出現了很多哭泣的表情。

 

【女配也是好寶寶，但我們習慣先入為主，認為女配就應該是惡毒的壞人，惡意地揣測她所有的想法】

 

【人心中的偏見果然是一座大山】

 

【女配沒錯，女主也沒錯，錯的是無法照顧好兩個孩子，卻又要生兩個的父母】

 

程溫柔也哭了。

 

兩姐妹抱在一起哭了好久好久。

 

半晌，程溫柔哽咽地擦著淚。

 

「姐，以後別躲著我了，讓我補償你吧。」

 

「不用。」媽媽看到了門口的我，驕傲又自豪地仰起頭，

 

「我已經有全世界最好的寶貝了！」

 

她的眼裡漂浮著淚花，仿佛在對著上天說，「感謝您給我的女兒，我沒有養錯她養歪她！」

 

9

 

媽媽加上了小姨的聯系方式，沒有再刪掉。

 

小姨每天都會在家念叨媽媽，所以傅彥斯和傅彥文對她的印象也很好，嘴甜的一口一句「大姨」。

 

我媽一開心，一人轉了十萬的見面禮。

 

兩家的走動逐漸多了起來。

 

我終於看到傳說中的男主，忙於各地出差賺錢養家的小姨夫。

 

長得確實很帥，對小姨也非常好，但隔天就飛出國了，如同一個工具人。

 

再看見小姨夫，我都大學畢業了。

 

我去小姨家裡，準備和兩個哥哥一起創業，做女性產品。

 

用最好的棉花，讓每個女孩子都能穿上安心的內衣，用到一次性用品……

 

我們的想法很快就拉到投資人。

 

產品一經推出，就受到數不清的好評。

 

但功勞都落在了傅斯彥和傅斯文的頭上，我被無視了。

 

甚至有人說, 我能加入進去, 是因為我媽媽是他們的大姨。

 

努力被否定。

 

我有點不開心。

 

並非嫉妒哥哥們，而是我突然發現，好像女性的付出，總會被忽略。

 

媽媽看出來後，像小時候一樣摸我的頭。

 

「嬌嬌，你的努力不需要被任何人看見, 因為你本就是驕陽，不借誰的光，也能照亮腳下的路。」

 

「否定你的，都是畏懼你的光會太耀眼。」

 

「所以，更強大一點，讓你的光耀眼地照到每個地方。」

 

【咱媽說得對！那些人就是害怕嬌嬌掌握太多的權力！以為忽視否定就能削減她的自信！】

 

【這個世界, 不止隻有一種性別】

 

【其實女兒可以多招些女性員工，讓更多的驕陽升到她們本該可以去的高空】

 

我聽從媽媽和彈幕的建議, 開始招聘更多女性員工。

 

對於外界的聲音, 我逐漸不再在意。

 

時間很寶貴, 我要用來做我想做的事情，不能浪費在隻配仰望光的人的身上。

 

10

 

我和哥哥們成立的品牌越來越出名。

 

也看到了數不清的優秀女性, 差點像那年的零食，被大雪掩蓋。

 

我們一起綻放，走向曾經不敢想的高處。

 

這期間不乏有人試圖阻攔我, 以愛我的名義，想讓我停下腳步，去做他的賢妻良母,

 

對此，我全部毫不客氣地說, 「滾, 你配不上我。」

 

但時間一長，難免有人議論我一直單身的原因，

 

猜測我是喜歡女人, 或是身體有病。

 

我並不在意那些陰暗的聲音, 反倒很好奇地問媽媽。

 

「媽媽，你怎麼從來不催我戀愛結婚？」

 

我媽翻了個白眼，「拜託，你媽我還一直單身呢, 幹嘛去催你。」

 

「你要覺得孤獨, 可以去領養個孩子。」

 

她笑著打趣一句, 溫柔地握住我的手。

 

「嬌嬌, 你要明白, 你的人生就該由你來做主，所有人，哪怕是你媽媽我, 也不可以幹涉你的決定。」

 

「不管你做什麼, 媽媽都支持你。」

 

「我很高興，你長成我以前最羨慕的樣子。」

 

「自信快樂，明媚燦爛。」

 

書裡沒我這個角色。

 

可她的人生有我，並且是不可取代, 最重要的角色。

 

真好。

 

我是被「惡毒」女配，我的媽媽程思雨，養大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