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大勇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老婆，娶妻就當娶你這種賢妻。」

我沒說話，隻是一昧地在菜裡加豬飼料。

 

林大勇撐著大肚子出門時，女兒才從房間走出來。

 

「餓了吧，媽媽給你煮面條。」

 

瑤瑤站在原地，眸色沉沉。

 

「媽媽，你要走了嗎？」

 

「什麼？」

 

她指著地上的鐵盒子道，「你說過，這個錢是留給我上學用的。」

 

我收拾東西的手一愣，後知後覺想起，我經常被林大勇打，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肯給他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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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被打完，我都會抱著女兒說沒關系，我不疼，媽媽要把錢存著給瑤瑤上學。

 

可我今天為了避免挨打，主動上交錢的行為，在女兒眼中卻是另一種信號。

 

原因很簡單，周圍總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他們會暗戳戳地和女兒說。

 

你爸爸天天打你媽媽，你媽總有一天會偷偷跑掉。

 

有段時間，她每天夜裡都會被噩夢驚醒。

 

7

 

我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到女兒面前半蹲下來。

 

「媽媽不會拋下你，就算要走，我也會帶著瑤瑤一起走。」

 

我將她拉入暖黃色的燈光下，看著她青澀稚嫩的臉龐，認真許諾道。

 

「半年，再等媽媽半年，到時候就我們兩個人，去一個新的城市生活，好不好？」」

 

女兒小小的手擁住我，隔了很久很久，一聲「好」在耳邊響起。

 

為了加快時間解決林大勇，我不但一日三餐給他喂特級加濃豬飼料，還專門買劣質地溝油炒菜。

 

什麼東西吃了增肥得三高，我就買什麼。

 

得益於林大勇的自私和大男子主義，他從不在意我和瑤瑤沒有上桌吃飯，自己吃得盆幹碗淨。

 

僅僅三個月不到，林大勇的身體像吹氣球一樣胖起來，我臉上的笑意也逐漸多了起來。

 

他現在偶爾也會打我，但常常沒打幾下，自己便氣喘籲籲。

 

周圍鄰居還以為我們夫妻二人關系緩和了。

 

今晚的菜我放了雙倍豬飼料，濃重的香辛料完美地將其味道掩蓋。

 

端上桌時，林大勇狀似不經意地開口，「你做菜的口味越來越重了。」

 

我垂眸看著不斷冒熱氣的菜反問，「你不是喜歡重口味嗎？」

 

男人沒再問，我揣著一顆跳動不安的心轉身回廚房，他卻忽然叫住我。

 

「一起吃吧。」

 

我有些驚訝，可觸及男人不容拒絕的表情，還是順從地坐了過去。

 

我們坐在餐桌前，卻無話可聊。

 

他除了最開始給我倒了杯水，後面一如既往吃得津津有味，甚至沒注意到我全程隻吃了幾口青菜。

 

我徹底放下心來，看來他並沒有起疑。

 

8

 

半夜，我被一陣燥熱悶醒。

 

正打算起床去喝口水，恍惚間卻看見一道人影站在床邊。

 

我眯了眯眼，疑惑道：「你打牌就回來了？」

 

那人不說話，猛地朝我撲來。

 

這個體型，不是林大勇！

 

接觸的瞬間，我立刻大聲呼救，用盡全力掙扎。

 

「你是誰，放開我！」

 

「我男人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但不知為何，身上軟綿綿的，使不出一絲力氣。

 

上方突然傳來一聲悶哼，似乎是被我頂到，男人氣急敗壞地抬手在我臉上猛扇兩掌。

 

「亂動什麼，林大勇打牌欠了老子一千塊用你抵債，你老實點，還能少受點罪。」

 

我心頭一陣寒意，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

 

可壓在身上的男人，和無力燥熱的身體無一不在向我昭示，林大勇已經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了。

 

我努力壓制內心的恐懼，在腦海中瘋狂想辦法自救。

 

「你真覺得一個男人會為了一千塊錢給自己戴綠帽子嗎？」

 

男人停下撕扯我衣服的手，眼中浮起警惕。

 

「什麼意思？」

 

我盡力平復心情，做到語氣不顫抖。

 

「你今晚一旦碰了我，林大勇就有證據，到時候他拿報警威脅，你猜還是區區一千塊錢的事嗎？」

 

男人腦子裡的精蟲退卻，慢慢從我身上爬起來。

 

似乎是心裡堵著一口氣，他抄起房間裡的椅子狠狠向地面砸去。

 

與此同時，房間門也被人撞開。

 

一名小小的女孩逆光站著，手裡握著把菜刀。

 

我驚得從床上摔下，飛快向女兒跑去。

 

在男人目露兇光中，奪過菜刀，拉著女兒躲進隔壁房間。

 

好在男人並沒有傷害我們的想法，他從砸得稀爛的椅子裡挑出一根長棍，晃晃悠悠地離開。

 

我腦中緊繃著的弦終於松開，渾身脫力跌坐在地上。

 

9

 

林大勇就沒那麼幸運了。

 

他被男人打斷了一條腿，怕被報復又不敢報警，隻能自己一個人灰溜溜地爬回家門口。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打我出氣，可惜他現在就像一坨攤在地上的肥肉，連站都站不起來。

 

當他提出要我帶他去醫院時，我雙手一攤，沒錢。

 

「我下下個月的工資都已經提前支了給你打牌，你再等等，再過三個月我就有錢帶你去看病了。」

 

他不聽，耍無賴把手邊的東西亂砸一通，我也沒慣著，直接鎖門離開。

 

等到我晚上下班回來，餓了一天的林大勇徹底老實。

 

不能出去打牌喝酒，他隻能化悲憤為食欲，一天三頓，頓頓豬飼料拌飯。

 

這天，我正在網上挑選效果最佳的豬飼料，卻意外接到女兒班主任的電話。

 

他說瑤瑤把同學打傷了。

 

我頗感意外，上輩子女兒和我一樣是受氣包，在學校被同學霸凌也不敢告訴家長老師。

 

我急匆匆地趕到老師辦公室，就見女兒頭發亂糟糟的，一張小臉卻顯得格外平靜，半點不像個孩子該有的模樣。

 

班主任看見我便開始抱怨：「林瑤瑤媽媽，你平時是怎麼教孩子的，林瑤瑤一個女孩子把男同學打成這樣，像話嗎？」

 

我沒理他，靠近女兒上上下下檢查一番，確定沒有受傷後，才轉頭看一旁的小男孩。

 

那小孩穿著邋遢，臉上有一道被指甲抓傷的血痕。

 

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認了出來，他是何勁文。

 

10

 

班主任對於我的忽視很不滿，他用手中的筆重重敲擊桌面，吸引在場幾人的注意。

 

「我常說父母的一言一行對孩子的影響才是最大的，就是因為你們做父母的不懂事，孩子才會有樣學樣。」

 

「小小年紀就校園霸凌同學，長大了更是不得了。」

 

我頭一次審視這位老師，他的針對太明顯了。

 

「老師，從我進來到現在，您一味的指責和貶低我跟孩子，卻隻字不提原因。」

 

「我相信我的孩子，如果不是別人惹惱了她，她不會動手打人。」

 

我牽起女兒的手，側頭輕聲詢問，「能告訴媽媽嗎？」

 

瑤瑤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抬手指向何勁文。

 

「他掀我裙子，往我課桌裡放S老鼠，還經常把我寫完的作業撕掉。」

 

我忍住想要一腳踢S何勁文的衝動，冷眼看向班主任，「老師，這些事我需要一個交代。」

 

老師臉色一變，卻仍強硬找借口開脫，「小孩子的話怎麼能信，這也有可能是她為了逃避懲罰故意撒謊呢，再說了，你們有證據證明何勁文欺負林瑤瑤嗎？」

 

何勁文鬼主意多得很，發現老師明顯在袒護自己，當即裝了起來。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我沒有欺負她，是她突然動手打我的。」

 

隨後趕來的何勁文的母親也加入這場哭訴。

 

「我們孤兒寡母命苦啊，當家的不在，誰都能欺負我們母子倆。」

 

「老師，你可要為我們主持公道啊，我們勁文這麼乖的孩子，看看被打成什麼樣子了。」

 

哭聲震天響，辦公室其餘老師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這邊。

 

就在此刻，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我看到何勁文掀林瑤瑤裙子了。」

 

11

 

眾人紛紛向門口望去。

 

一個小女孩不安地抓緊校服衣擺，在她身後，一個又一個的學生冒出來。

 

「我也看到了，何勁文撕林瑤瑤的作業本。」

 

「他還故意往林瑤瑤的水杯裡吐口水。」

 

「他經常在上課的時候踢瑤瑤凳子，然後老師就會讓瑤瑤罰站。」

 

班主任臉色越來越沉，緊攥著鋼筆的手指節發白，他大叫著打斷：「夠了！」

 

門口幾位小學生嚇得瑟瑟發抖。

 

我卻敏銳地從他們的話中發覺不對勁。

 

「瑤瑤，你和何勁文是同桌？」

 

我分明記得幾個月前家長會上，一對一互幫小組沒有通過家長們的同意，我旁邊坐著的也是子涵爸爸。

 

不等女兒開口，門外一名學生舉手道。

 

「爸爸說何勁文太調皮了，打擾大家上課，要給他換一個安靜不愛說話的同桌。」

 

「何勁文喜歡欺負同學，還不講衛生，大家都不想和他坐。爸爸說都是因為林瑤瑤媽媽事多，害得學習小組沒辦成，所以就讓林瑤瑤和他坐一起。」

 

班主任臉色煞白，冷聲呵斥女孩：「姜靜雯，回班上寫作業去！」

 

我冷臉看著這場鬧劇，原以為我來開家長會，就能改變女兒被何勁文校園霸凌的命運。

 

沒想到她還是會被老師當作調停者，被迫和調皮搗蛋的男生綁定。

 

還沒等我發怒，何勁文媽媽先嚎了起來。

 

「造孽啊，都欺負我們家沒男人做主，是我這個當媽的沒用，害我兒子在學校被同學孤立，還被人打成這個樣子。」

 

「勁文啊，你要有個三長兩短，那我也不活了。」

 

她一陣捶胸頓足，哭鬧著要一個交代。

 

我站在原地垂眸看她，生不出絲毫同情。

 

上一世，她被丈夫和兒子打壓，然後把利刃對準更弱勢的兒媳婦。

 

受了大半輩子的苦，終於在另一個受害者身上找回了支配別人的權力，最終和施暴者站在一起成為加害者。

 

女人更知道怎麼為難女人，林瑤瑤受的苦難，她提供了大半。

 

12

 

「你要賠償是吧。」

 

「我男人叫林大勇，你應該聽過，他經常在東街打牌喝酒，你要錢去問他拿。」

 

女人的哭嚎頓時停住，好像被惡鬼掐住喉嚨。

 

林大勇惡名在外，賭博酗酒打老婆，住在這裡的人誰不知道，不然班主任也不會欺軟怕硬地光逮著瑤瑤霍霍。

 

打老婆總比放他出去打別人危害社會強吧，所以大家都默契地假裝看不見。

 

可真讓他們去直面林大勇，又一個個啞火失語。

 

解決完她，我又將目光移向班主任。

 

「姜老師，這麼多學生作證，還有其他老師在場，現在該您給我一個說法了。」

 

男人咬緊後牙狡辯：「讓文靜懂事的女孩和調皮男生做同桌，當調停者維持班級上課秩序，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林瑤瑤媽媽你為什麼總有那麼多的事。」

 

「我們做老師的要顧全大局，做家長的能不能稍微配合一點。」

 

我深呼一口氣，努力平復翻湧的心情。

 

「所以呢，因為懂事就要舍棄自己的利益，活該被人欺負嗎，說的簡單，那你為何不拿自己的女兒去當調停者，因為你也知道，調停者會受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