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男朋友酒後哭了。

 

他拽著我的衣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直問我，為什麼不要他了。

 

我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沒說一句話。

 

周圍的人紛紛議論著我，好像我是個玩弄男人真心的渣女。

 

他淚眼婆娑，低聲下氣地哄了我許久。

 

許是我的無動於衷深深刺傷了他，他突然生了氣。

 

「好，你不要我是吧！有的人要我！」

 

「我告訴你，我現在就去找許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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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就是許瑤光。

 

他心裡的頭號備胎。

 

1

 

紀宥醉得像一灘爛泥。

 

我費盡力氣把他搬到床上。

 

我聽著他夢囈著他前任姜藝珊的名字，醉意朦朧地湊上來吻我。

 

而我麻木地坐在他身邊一夜，淚流滿面地一點點消耗著我對他的愛意。

 

第二天他醒來時在床頭看到我，驚訝地問我，「你怎麼在這？」

 

我想，他可能已經忘了昨天的事了。

 

「張宇打電話給我，說你喝多了。」

 

他的腦子這才悠悠反應過來，開始習慣性地使喚著我。

 

「哦，我渴了，你去給我倒個水吧。」

 

他翻了個身，拿起床頭的手機。

 

張宇已經把昨晚的視頻錄了下來，發在了他們群裡。

 

【我求你們倆趕緊和好吧！非得中間夾個不倫不類的，折磨誰呢這是！】

 

姜藝珊也很快就在群裡回了消息。

 

【呀呀，某人這麼想我啊！】

 

【不過，在你要變成更好的男朋友之前我不會回來的哦！這是我們的約~定~】

 

紀宥盯了一會兒手機，猛然想起了什麼，心虛地看向我的方向。

 

「瑤光，昨晚我……」

 

燒水壺咕嚕咕嚕冒著煙，熱氣很快在我的眼前彌漫成一片水霧。

 

我的心髒像是被一千根針扎著似的。

 

「沒事，你喝醉了，我知道。」

 

等水汽散去後，他的臉色恢復一貫的慵懶松懈。

 

「真乖。」

 

「一會兒我帶你去商場吧。」

 

2

 

他心虛的時候就會給我買各種各樣的禮物。

 

我們在商場裡逛著。

 

好巧不巧，正遇見姜藝珊和她的朋友。

 

姜藝珊主動開口，「怎麼？又來買禮物賠罪了？」

 

她笑著湊近，勾著他的下巴，「這個也還是我教你的嘛！好徒兒，學得快呀！」

 

她歪著頭看著站在後面的我，「怎麼樣，你這個現任是不是得抽空感謝我一下？」

 

呵，她還知道我是他的現任啊？

 

她的舉動處處宣告著對他的佔有，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現任呢。

 

她隨手拿起店裡的一個小飾品。

 

「不如——」

 

「你就送這個給我吧？」

 

珍珠發夾閃著耀眼的光芒，我瞥了眼高得離譜的價格，不自覺地咬了下嘴唇。

 

她隨手放到了結算臺上，她的朋友卻嗤笑了一聲。

 

「你玩真的啊？這下她得餓一個月肚子咯。」

 

我的心像猛然被揪起了一下。

 

而後湧上一股巨大的羞恥感。

 

那瞬間，我真的很想衝上去狠狠扇她一巴掌。

 

可貧窮就像是戴在我腳上的鎖鏈一般，沉重且緊，我無法挪開分毫。

 

我無力地揪著衣角，求助性地抬頭看了看紀宥。

 

可他的眼神正一錯不錯地落在她的身上。

 

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我的囧態。

 

「她要怎麼感謝？多虧你與我分手，她才能撿你不要的？」

 

姜藝珊愣了一下，轉瞬眼睛蓄滿了眼淚，哭著跑了出去。

 

他垂下眼眸，假裝沒什麼。

 

可沒過兩秒，便也追了出去。

 

3

 

我苦笑了一下。

 

幾個導購員竊竊私語著，「原來這女的是他女朋友啊？自己男朋友跑去追別的女人，這都能忍？換了我，早就……」

 

「欸，你別說，人家肯定有所圖謀的呢，興許就是看上男的錢呢！」

 

……

 

可我如果說，我什麼都不圖，你信麼？

 

十三歲那年，我爸當了紀家司機。

 

我媽走得早，我便理所當然地跟在我爸身邊，一起進了紀家。

 

紀宥的父親把我送到了國際學校讀書，又一路資助我上了大學。

 

對紀宥，我順從著他，也恐懼著他。

 

真正對他改觀，大約是在有一年高中期末考試成績出來後，我被幾個女同學堵在座位上。

 

「許同學，拿了獎學金後，是不是也該請同學們喝點什麼啊？」

 

我低下頭，沒有應一句。

 

為首的女生一把抓住我的頭發，迫使我抬起頭來。

 

「許同學，不回答別人可是很不禮貌的哦，你不說我們隻好自己拿嘍——」

 

我哆嗦著嘴唇，SS地抱著書包。

 

眼看著她的手就要落了下來，紀宥的聲音突然在我的身後響起。

 

「想喝飲料還不簡單，我來請唄。」

 

他在我邊上丟下書包，隨意揮了揮手，帶走了她們。

 

我瑟縮著，渾身開始止不住地痙攣了起來。

 

窮，真是原罪啊。

 

……

 

從那起，紀宥總是有意無意地幫我解圍。

 

而我好像快溺S的人突然找到了一個浮木似的，拼命依靠著他。

 

逐漸地，我開始默默喜歡上了他，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的小跟班。

 

而當紀宥答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天真地以為他也愛上了我。

 

我傻傻地為這段感情付出，給他我所能給的最好的東西。

 

可我直到現在才發現，我不過是他的一個工具罷了。

 

一個用來攻擊姜藝珊的矛。

 

一個證明自己很搶手的盾。

 

而我毫無保留的愛意，則是他隨時可以拋棄的物件。

 

我苦笑了下。

 

也對，對他們這種有錢人來說，窮人的真心是再廉價不過的東西了。

 

等我躲進了紀家保姆間時，逼仄的空間讓我放下了偽裝，我趴在床上痛哭了起來。

 

我哭著睡了過去，等醒來時紀宥已經坐在了我的床邊。

 

他看著我臉上的淚痕，「生氣了？」

 

「剛剛我找她有點事。」

 

他朝我揚了揚手上的禮盒，「那個小飾品……我折返回去也給你買了份。」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生生撕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片。

 

那枚小飾品是她用來羞辱我的。

 

可他卻把這個當成禮物送我？

 

或許他也從心底認同她們的話，認為我從頭到腳都是個廉價的存在吧。

 

見我出神的樣子，他在我的眼前揮了揮手。

 

「喜不喜歡啊？你趕緊戴上。」

 

我看著他的臉。

 

他在意過我的喜樂麼？他知道我什麼時候不開心麼？

 

我張了張嘴，很想說我一點都不喜歡。

 

可當眼睛瞥到書桌上爸爸放的那幾張紅鈔票時，我生生咽下了那些不安分，隻是裝作無事發生，違心地對他笑了笑。

 

「喜歡。」

 

4

 

我對紀宥的感情好像有了一點變化。

 

即使我曾經拼命追他，覺得我會愛他很久。

 

上圖書館自習的時候，我照舊幫他佔了個座。

 

可他臨時發消息，說不來了。

 

我剛想回復，便收到姜藝珊的短信。

 

【欸你男朋友正要和我們幾個朋友一起去我家打高爾夫，提前和你說下，免得你找不到他哦！】

 

【我本來也想叫你一起來的，可紀宥說不用，我想了想，好像你確實也看不懂耶……】

 

她發了好幾張照片，照片裡她的頭發上就戴著那日的發夾，明晃晃地，刺傷了我的眼。

 

我忽然明白，為什麼他說過了。

 

他去買，是因為姜藝珊想要，而我是順帶。

 

手指劃拉了幾下，紀宥在她的鏡頭裡大方露出全臉。他笑得那麼自然，好幾張照片他的手就這麼放在她的腰上。

 

親昵一如從前他們還沒分手的時候。

 

我突然就有些失落。

 

我從未和紀宥有過一張合照。

 

他總說他不喜歡拍照，我當真了。

 

可是，他好像並不是不喜歡拍照。

 

隻是不想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我的痕跡罷了。

 

我退出了和她的聊天界面，打開與紀宥的對話框，我主動問他，你在幹嘛？

 

他沒有回復。

 

我的心亂得厲害，強令自己關上手機，逼自己準備復習考試。

 

可書本上的每個字都像是在跳躍，我的注意力根本無法集中——

 

我忍不住又打開了手機。

 

而就在開手機的瞬間，他給我回了消息——

 

「玩。」

 

我的心情有一秒的揚升。

 

然後又墜入谷底。

 

我迫切想要找到一些證據，證明他對我和別人不一樣，於是我不依不饒地問，「和誰？」

 

這次他很快回了消息，「你管我這麼多？」

 

我愣了一下。

 

許是他想到了什麼，很快撤回了消息。

 

可來不及了。

 

我都看到了。

 

他重新又給我回了條，「和張宇、阿澤、小飛他們。」

 

唯獨沒提到姜藝珊。

 

我像是不S心似的，無力地在手機上敲著字，「一會兒五點的時候你記得陪我去北苑食堂吃飯，你上次答應過我的。」

 

可沒等我的話發出，他便給我打來了電話。

 

我還是沒出息地激動了下，看看時間已經近五點了，我以為他已經在來找我的路上。

 

我一邊接起電話，手上一邊收拾著書本。

 

我聽見他說，「我晚上要和小飛出去一下。他談了個女朋友，我們幾個都去看看。」

 

電話那端依稀傳來姜藝珊的聲音。

 

「好個小飛，居然和譚氏千金談上了！以後我家生意還得靠你多和你女朋友介紹……」

 

心髒像是落下一記沉重的悶拳。

 

有一瞬間，我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極了。

 

他好像……早就忘了。

 

我一定和他說過。

 

食堂新開的那家窗口的米粉又辣又實惠，我和朋友去吃了好幾次，真的特別想帶他也去一次。

 

我一定眉飛色舞地和他分享著，卻忘了去看他敷衍的表情。

 

他真的毫不在意啊。

 

那些我覺得重要的，好吃的，好玩的，我都迫不及待想帶他體驗，可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我的鼻尖一酸，眼淚就失控地掉了下來。

 

他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忽然問我。

 

「你有事？」

 

我梗了梗脖子，強壓著聲音裡的顫音。

 

「沒。」

 

而他也懶得去聽我一點情緒，徑直就掛了電話。

 

他說，「那就這樣吧。」

 

好。

 

那紀宥。

 

我們就這樣吧。

 

5

 

掛了電話後，我再也無法克制自己壓抑的情緒。

 

趴在桌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眼淚落在紙頁上，在書上燙開了一個個皺巴巴的圓圈。

 

從我媽去世後，我經常在夜裡哭，總是惹得我爸也難受。

 

慢慢地，我學會哭的時候不發出聲音了。

 

那種壓抑的感覺，就像塊巨石一樣沉在心裡。

 

我開始變得自卑，也不敢有情緒。

 

視線模糊之際。

 

有人給我遞了包紙。

 

我驚訝地抬起頭，還來不及掉下的眼淚就這樣當著他的面淌了出來。

 

我慌忙接過紙巾，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他站在我面前很久，然後掏出手機，在備忘錄上寫下了一行字，然後遞給我。

 

【身體不舒服的話，我陪你去醫務室。】

 

我搖了搖頭，還是打開了書本。

 

可很奇怪。

 

這次書上的字再也沒有跳來跳去的了。

 

我學著學著，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

 

我原以為與那位男同學沒有交集了。

 

閉館後，我跟著人群出了圖書館。

 

正準備騎車回去時，突然被他叫住了。

 

我抬起頭，正撞上他亮晶晶的眼眸。

 

他手上提著奶茶，「同學，請你喝個奶茶吧？喝了奶茶會讓人心情好。」

 

我突然間有些不知所措。

 

他插了吸管，遞給了我，「交個朋友唄？我叫江昭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