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8

 

“S人兇手，你想去哪裡？你害S我姐的女兒，還想就這麼跑掉？”

 

他們想動手打人，幸好被醫院保安及時攔下，警察也在這個時候趕到，才把局勢控制下來。

 

醫院明確規定要好好安撫病人以及病人家屬的情緒，維護醫院形象。

 

幸好我早就做好了準備，把行車記錄儀裡的視頻提前拷貝到手機裡。

 

我低頭翻出手機裡的視頻給他們看，“到底是誰阻礙我們救援看清楚了嗎？明明是你姐擋在救護車前面。”

 

他們低頭把視頻看了一遍，依舊不肯相信：“那你怎麼證明，這車上的病人就是我姐的女兒？”

 

“醫院對每個病人的治療過程都有備案的，那天你姐攔下的確實是劉莉莉的救護車，你們可以看車牌號。”

 

Advertisement

不管我怎麼說，他們也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但幸好其中也有一個明事理的人，這下也終於反應過來。

 

“姐，你攔救護車也不對吧？不管是不是咱家的孩子劉莉莉，攔救護車本身就是一種不對的行為呀！”

 

陳若芸被問得啞口無言，支支吾吾道：“那也是他們不對，我好端端地推著車在路上，他們救護車先撞我的，我要個賠償怎麼了！”

 

“可是警察也調監控看過了，說你是走在大馬路中央才被......”

 

陳若芸聽完很是不高興，“你是我們這邊的人，怎麼還幫著她說話？”

 

他們自己內部先起了矛盾，互相爭吵了半天。

 

警察以尋釁滋事把他們帶走了，不出意料的話肯定要關個十天八天。

 

結果不久後，我再次接到緊急任務。

 

這次需要急救的居然是陳若芸！

 

09

 

她家剛好給劉莉莉辦完喪事，孩子的頭七都沒過完，陳若芸就扛不住了。

 

陳若芸突發昏厥，在靈堂的時候突然暈過去了，怎麼叫都醒不來。

 

她的家裡人幫她叫了救護車，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送到了醫院。

 

結果診斷出了中度腦中風。

 

要是治療效果足夠好的話，大概三到五個月就能恢復到七八成。

 

但是陳若芸的老公從臨近省份過來，聽到康復治療費居然要五萬的時候，揮揮手說不治了。

 

“本來已經給那小賠錢貨花了夠多錢了，我還指望她嫁了好給老子賺錢，結果中途突然S了。”

 

他指著床上半身不遂的陳若芸，“這娘們也是！賣個菜都不會，還把自己的女兒給作S了，都是活該的！”

 

我雖然也覺得陳若芸之前做的太過分，她能有今天確實是活該。

 

但是看著她被自己的丈夫這麼罵，還要放棄治療，還是於心不忍，所以偷偷跟家屬建議：“你們可以眾籌。”

 

結果他們壓根兒就沒聽懂，“這個醫生給的什麼屁建議，什麼叫眾籌？意思是醫院給錢給我們免費治療？”

 

我：“......”

 

其他家屬偷偷說話也被我聽到了：“那個醫生不是答應會賠我姐那個攤子嗎？而且她也答應了，咱們不如找那個醫生要錢去。”

 

我：“......”

 

我也是第一次發現好心真的沒好報，怎麼會有人貪婪到這種程度？！

 

10

 

在我值班期間，我特意觀察過陳若芸的狀況。

 

她現在除了半身不遂，可能以後連日常生活都難以照顧。

 

但是她人很清醒，甚至能夠非常清晰地說出自己所在哪家醫院。

 

主治醫生說她腦部有積血，能夠有清醒意識算是很不錯的結果了。

 

但是下半身估計這輩子都沒法好了，隻能靠輪椅才能行動。

 

於是陳若芸見到我，嘴裡哆哆嗦嗦：“醫生，我、我的腿是不是沒法好？”

 

作為醫生，有必要讓病人知道自己的詳細情況，所以我也實話實說。

 

“目前情況確實是這樣，因為你腦中風，也就是腦部出血。如果康復訓練得好的話，不影響以後的生活。”

 

“而且腦中風在短時間內就會影響大腦，你們叫救護車太遲了，所以送院後你已經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況。”

 

她女兒因為救助不及時喪生，而她也因為送院不及時加重腦中風的程度。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輪回？

 

陳若芸講話都磕磕絆絆，“康復......是不是要花很多的錢？”

 

我點頭，“我已經通知你家屬籌錢了，如果有醫保還能省一些。”

 

但是陳若芸的眼眶突然紅起來，“這段時間已經給莉莉花了很多錢，我們實在是沒、沒錢了。”

 

她顫顫巍巍地向我求助：“醫生，你借點錢給我們吧。”

 

想起前幾天陳若芸攔在救護車前蠻不講理的樣子，我當然也是拒絕。

 

“我隻是一名拿著普通薪資的醫生，並不是你的家屬。以後能否進行康復治療，主要是看你家屬的意願。”

 

說完這句話，陳若芸開始拼命地敲打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

 

“你、你是想逼S我嗎？！”

 

11

 

陳若芸的家屬是徹底不管她了，草草結完醫療費就打算帶她走。

 

可是她的雙腿根本沒法自行行走，還需要別人推著輪椅。

 

後來他們嫌實在是太麻煩了，所以又交了幾天的住院費，直接把她放在醫院徹底不管了。

 

醫院生怕陳若芸會賴在這裡，一直催促我一定要看好她，可別讓她做出什麼事情來影響醫院形象。

 

結果轉頭，護士同事說她在前往康復室的途中突然不見了。

 

所有科室的同事都跑去尋找，最終有人說看到她往天臺的方向去了，而且還是一個男人推的輪椅。

 

通過路人的描述，我經覺不妙，趕緊順著他們行駛的路線走過去。

 

終於在天臺找到了陳若芸。

 

她確實是被人推上來的，而且半邊身子已經在外面了。

 

要是稍有不慎摔下去，估計就會沒命了。

 

天臺距離地面足足五層樓，下面全都是來來往往的病人和家屬。

 

陳若芸驚恐地看向我嘴裡嘰裡呱啦地想說什麼，可是巨大的震驚讓她無法協調自己的面部肌肉，隻能“咿咿呀呀”地伸手向我求助。

 

但因為陳若芸的位置偏僻，我隻能勉強用工具拉住他，避免她掉下去。

 

同事們收到我的求助，趕緊嚴陣以待，布置了一圈搶救的設施。

 

消防車也趕過來了，在醫院的地面鋪設一層跳氣墊。

 

“我、我不想S！”

 

陳若芸一直SS的抓住欄杆，眼神中全是驚恐。

 

但是因為她的雙腿不便行動受礙，所以也導致我們的救援工作很難展開。

 

“你千萬別動！我們很快就能把你救上來的！消防員很快就來了。”

 

陳若芸嘴裡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眼：“他，想把我弄S，我不想S。”

 

我拼命地抓住她的手，“別松手！”

 

直到消防員來到天臺，搭了梯子後才終於把陳若芸救下來。

 

我一直拽住她的手，都沒發現自己的手臂早就已經發麻。

 

陳若芸救下來後，喘著氣跟我道：“我老公......想S了我！他想S了我！”

 

12

 

後來我們調監控才看到，陳若芸的老公想把她推到天臺，偽造出一副自S的事故來掩蓋一切。

 

他故意躲開醫院監控，但還是被我們的監控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

 

不出意料的話，應該是覺得陳若芸現在腿瘸了，治療費用又那麼貴。

 

她老公不想治，但是又不能扔在家裡不管，幹脆就在醫院解決算了。

 

但這已經構成了一種謀S！

 

警察立馬來到陳若芸家裡，結果發現已經人去樓空了。

 

後來某天深夜，我聽到陳若芸在打電話，應該是她丈夫打來的。

 

“你，你想S了我？女兒是被你害S的，你才是S人真兇！”

 

“她有先天性心髒，你不給錢治療，所以害我的女兒沒命！”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但是也不好窺探病人的隱私。

 

但是根據她所提及的信息，估計是因為家裡實在沒錢了，所以才不給女兒買藥治療，導致她的心髒病復發。

 

最後再因為親媽的橫插一腳，直接斷送親生女兒的性命。

 

陳若芸醫療費徹底斷了，醫院也不可能繼續收治，所以下發勸退通知。

 

我本以為她會沒錢繳費，但沒想到她喊來自己的老鄉，還把費用交上了。

 

她老鄉負責推著輪椅，跟我告別。

 

“醫生，陳若芸說雖然她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很感謝你救了她。”

 

我點點頭，“沒事，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出院後記得做康復訓練。”

 

陳若芸淚眼婆娑地朝我點點頭。

 

我以為這件事就過去了，結果一個月後我在電視上看到一則新聞。

 

“一位坐著輪椅的四十歲女人徒手，把她的丈夫用塑料袋悶S了。”

 

全網無人知道什麼原因，居然能讓一個殘疾女人，僅憑雙手就把一個身形健壯的成年男性給弄S。

 

但是隻有我知道其中的原因。

 

也猜出了新聞裡的主人公是誰。

 

警察趕到後發現陳若芸也受了傷，本就行動不便的她在送院之後更加嚴重了，雙手都提不起勁來。

 

在這種嚴峻的條件下，她居然還能做出這種結果，絕對不是什麼易事。

 

其中的難度非常人可以想象，所以警察們都很震驚。

 

陳若芸睡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承認自己把丈夫給S了。

 

“他覺得我的治療費太貴，女兒又沒了，所以就想把我這個包袱扔掉。我去找他，他卻還想推我下樓！”

 

她滿臉都是猙獰，直到看見警察到來，她主動把雙手伸過去。

 

“你們把我帶走吧！我阻攔救護車害S我女兒，我還把我那個不成器的丈夫給S了。你們把我拉去坐牢！”

 

她幾乎是自暴自棄道：“一定是我女兒在懲罰我！一定是她在怪我攔住了她的救護車！全都是我的錯！”

 

13

 

陳若芸的意識逐漸模糊，很快就昏S過去。

 

我們趕緊把她送進搶救室，但是一切都太遲了，他應該是在搏鬥過程中受傷，脾髒都已破裂。

 

但是陳若芸完全沒說，靠著強大的腎上腺素支撐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

 

現在達成自己的目標，她再也支撐不住了，身體所有機能降到最低。

 

陳若芸躺上她女兒曾經躺過的搶救床，但是在搶救中途卻因為失血過多，最後是徹底陷入休克昏迷。

 

因為她的家屬都不在了，所以醫院也隻能通過人道關懷基金會支付這筆醫療費。

 

警察也嘆氣道：“聽說自從她女兒S後，她丈夫一直不管她。我們到她家後，發現她已經被捅傷了。”

 

她女兒因為她而耽誤了搶救時間，從一開始的不肯承認，到最後發現自己開始自食惡果，眾叛親離。

 

在她攔下救護車的那一刻，估計還沒預料到往後的發展會改變她的一生。

 

如果她當時攔下的是另一個家庭的救護車，那麼這種“惡”或許會轉移。

 

可能不會發生在她的身上，卻會讓別的家庭遭受無妄之災。

 

可是後面的發展卻印證了那一句——

 

“天道有輪回，蒼天饒過誰。”

 

14

 

陳若芸在ICU裡待了兩天，最終在第三日清晨心跳停止。

 

這個案子涉及的人員隻有他們夫妻倆，沒有傷及其他人。

 

事發經過和結果被媒體報道後，網友們立馬想到陳若芸就是前不久攔下救護車的那個女人。

 

隻不過他們都沒想到，這種惡果來得這麼快，簡直就是現世報。

 

在醫院接受完所有調查後，從今往後的所有緊急任務，我們都會提前聯系警察，防止日後類似事情發生。

 

然而在陳若芸離世後的第五天。曾經接她回家的那個老鄉又來了。

 

他隻是把一封信和一張銀行卡遞給我，還堅稱要我一個人打開。

 

我在一個無人的地方，把手裡的信封拆開，發現上面什麼都沒寫，隻留下一份自願捐贈的證明。

 

她老鄉解釋說：“陳若芸在去找她老公之前已經把房子變賣了，這些錢是主動捐贈給醫院的。”

 

我愣住，“陳若芸要把錢主動捐贈給我們醫院？”

 

他老鄉點點頭，“對。其實發生那件事之後，她心裡一直很自責。女兒是她親手斷了生路，但是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太大，所以一直不敢承認。”

 

“而且你們醫院已經出示了證明，在所有搶救流程中你們已經盡責。要不是因為她之前攔住救護車，也不會發生後續這麼多事情。”

 

我想把銀行卡重新遞回給他，“但是這錢我們也不能收啊。”

 

老鄉把銀行卡塞給我，“你們收下吧。你們可以拿去充當其他病人的救助金，這是她唯一想到的彌補。”

 

15

 

這卡裡大概有幾十萬。

 

如果陳若芸當時直接變賣家產，通通拿去給自己做康復，或許現在還有更多的用處。

 

但是陳若芸卻選擇把她的丈夫捅S，毫不給自己後路都要跟他同歸於盡。

 

大概是因為自己的女兒S了，萬念俱灰下才會做出這種決定。

 

因為是陳若芸的意願，所以我也尊重她的想法，以她的名義把這筆錢捐入醫院的慈善基金會。

 

這筆錢足夠救助更多家庭了，也算是做了一樁善事。

 

同事們得知這件事後，搖搖頭：“這次是老天長眼。但她女兒也很無辜啊，就算怎麼彌補也是一條人命。”

 

我點頭，“而且她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心髒病復發。我在無意間聽說過她丈夫不給錢治病，所以才會導致那孩子突發猝S。”

 

如果她沒有看錯人，能有更好的工作賺錢養活女兒，也許這一切的悲劇都不會發生。

 

“至少她後來也意識到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誤，所以才會給醫院捐贈。”

 

這筆錢充入醫院的資金庫以後也會發揮更大的作用。

 

16

 

陳若芸捐贈的這筆錢很快就用在病人身上，很多急救室的人因為手頭緊張，所以一時拿不出錢。

 

而她捐贈的這幾十萬及時填補了空缺，也讓我們的救援工作順利展開。

 

後來有病人家屬很好奇我們醫院為什麼會有這麼龐大的資金庫，還以為我們這裡是慈善機構。

 

我們笑著解釋：“因為曾經有個病人因為自己的錯誤，造成了身邊最親近的人喪生。她為了彌補這個巨大的錯誤，把所有財產都捐贈給了醫院。”

 

並不是因為我們的醫院做慈善，而是在當醫生這條路上，我們對待每一位病人都是盡心盡責。

 

先不管她人性的善惡，還是把每位病人都當做一條鮮活的生命認真對待。

 

我們以善面對這個世界，同樣也收獲了更多善意，甚至願意拉一把更多深陷泥潭中的人。

 

陳若芸阻攔了一個生命錯過最佳搶救時間，最終導致親人逝去。

 

但是陳若芸已經意識到了錯誤，所以沒有造成更壞的結局。

 

現在她留下來的這筆錢也算發揮真正作用，幫助了無數個家庭解決憂慮。

 

曾經的“惡”在此刻轉化成善意。

 

她也在好好地彌補著自己曾經犯下過的錯誤，不願再看到悲劇發生。

 

我也相信她和她女兒會看到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