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怎麼,我們小小雲霄宗,打擾到貴派穿金戴銀、尋歡作樂了?」


他沒有回答,接過僕從遞過來的茶壺,優雅抬手。


 


滾燙熱水「刺啦刺啦」澆在黑壓壓的蟻群上。


 


「蝼蟻要保持一定的數額。少了,不足以讓上等生靈奴役;多了,又叫人看著厭煩。」


 


「天道有序。但總有不自量力的,要挑戰天道,說什麼眾生皆可修仙。這種人,百年之前有一個,早被我們S了,現在竟然還多了幾個。」


 


他抬眼看我,臉上還掛著溫潤無害的笑容。


 


「你說說,這蝼蟻一旦開了智,還有了往上爬的機會,這世間萬物不就亂了套了?」


 


看著這張似笑非笑的臉,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顫慄。


 


身體在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終於找到了仇人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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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前一步,語調帶了十二分的欣喜:「終於找到你了!」


 


他臉上有一瞬間的怔忪,「什麼?」


 


「金公子怕是不知道,我與你在二十年前,曾有過一面之緣。」


 


「作為一個從小與野狗搶食長大的乞丐,為了活下去,我幹過數不清的活計。」


 


「卯時三刻,我要給幽會的小姐公子們報信;未時,幫王婆吆喝賣瓜;酉時收攤後,還得去酒樓後廚刷盤洗碗……十貫錢便能買我一天的勞作,風雨無阻,童叟無欺。」


 


從街邊討來的餿饅頭,到富貴老爺賞我的一口熱粥。我深情地望著他的面龐,唾沫橫飛,喋喋不休。


 


「公子是不知道啊,鄙人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吃上一碗醉春樓的陽春面。高湯下面,蔥花爆香,再淋上一勺香油...那叫一個...」


 


「閉嘴!」他跳下轎子,臉上終於流露出厭惡,「我來,是讓你們雲霄宗趁早自廢門戶!而不是浪費時間聽一條狗是怎麼刨食的!」


 


他指尖一彈,一縷靈力朝我探來,「你師姐、師妹的修為還算能看,可你——」


 


「築基期都不到?還敢出來與三大宗門作對?」


 


幾袋靈石砸在我腳上,叮當作響。


 


「看在你還算識相的份上,勸勸你師姐師妹,自廢修為,解散雲霄宗。否則,我就……」


 


尾音突兀一斷。


 


微風掠過樹梢的一瞬,我已扣住他的喉骨。


 


微弱如螢的靈力節節攀升。他的瞳孔驟然緊縮,「你……剛才明明……」


 


我張口,吐出一枚隱息丹。


 


「急什麼?故事還沒講完呢。」


 


「師父觀察了我半個月,以為我是韜光養晦的刺客或間諜。結果卻發現,我這麼努力,隻是為了醉春樓一兩一碗的陽春面。」


 


「然而,熱騰騰的面剛端上來,我就被拖走了。」


 


他的眼睛逐漸瞪大。


 


「你猜怎麼著?」


 


「隻因為鄰桌貴公子輕描淡寫說了一句:哪裡來的小叫花子,看著礙眼……」


 


「我被他的侍從打了個半S,草席一裹,扔在了亂葬崗。」


 


我笑了起來,「大人徒手捏S的螞蟻真是太多了。多到終於有人看不下去,要大人血債血償。」


 


我拽住他的頭發,他臉色逐漸驚恐:「你要幹什麼?」


 


我一腳踹斷他的腿骨,把這顆腦袋強按下去,對著螞蟻窩「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傳聞金公子愛民如子。每月初三,都會去城外施粥。然而,沒有人知道,這粥裡下了毒藥。不出半月,整個村的人便會因瘟疫而S。清減蝼蟻如此幹脆利落,連靈石都不用花……」


 


「而他,隻會落一個體恤凡人的美名。這樣的人……三大門派裡多如牛毛。表面溫和有禮,實際上都是自私傲慢冷血的混蛋。」


 


「你到底是誰?」他咬牙切齒。


 


我望向地上蔓延無盡的野草。


 


「師父見我如蒲草一般堅韌,便叫我阿蒲。」


 


「那位比試場上手撕莫家嫡子的,是我大師姐李鳳儀。還有我的師妹,她不叫翠花,也不叫鴛鴦。她叫崔如意!」


 


「你捏S的每一隻蝼蟻,都有名有姓,有尊嚴、有義氣、有膽識,但你們,連低頭看一眼都覺得汙了眼。」


 


我笑得純真無邪:


 


「從今日開始,端茶的婢女,街頭的小卒,隨身的侍衛,他們每一個路人,都會是我。」


 


「我要你日日夜夜活在恐懼中。」


 


他面容猙獰,嘴唇顫抖,「你——」


 


「所有在你眼中面容模糊、身份不詳的路人,都會像我一樣,給你來一點點折磨。不過,放心,你不會S的。高高在上的貴公子,就應該長久地活下去啊。」


 


我把續魂丹塞進他的口中。


 


「你踩S了多少隻蝼蟻,就會有多少種折磨落在你的身上。」


 


「畢竟,像我一樣的蝼蟻可太多了,多到讓大人看著都覺得厭煩不是?」


 


7


 


「金家大弟子瘋了!」


 


每到深夜,他的嚎叫聲便會響徹整個青雲城。


 


人們總能看到這個曾經高傲的貴公子,披頭散發地跪在街頭,給每一個路人磕頭。嘴裡還念叨著:「我錯了……我不該……我有罪……」


 


三大宗門終於按捺不住,準備召集天下修士,圍剿雲霄宗。


 


莫家宗主站在山腳下,指著遠處那座巍峨入雲的白色巨塔。


 


「此塔名為司命,已存在三百年之久,從來都隻有最強的宗門弟子才有資格進去修煉。」


 


「你們若是能進此塔修煉半月,可抵得上自己苦修三年!」


 


他猛地振臂,聲音陡然拔高:


 


「如今奸佞已出!誰誅S雲霄宗這幾個魔頭,就準他登塔!」


 


人群瞬間沸騰起來,無數修士紅了眼,瘋狂吶喊:


 


「登此塔!窺天道!早成仙!」


 


見聲勢已造,莫老頭冷笑一聲,拔劍直指我,厲喝道:


 


「S了這幾個魔物!」


 


我一步踏前。


 


「放你爹的屁!」


 


「當年魁魔現世,無人敢入魔窟一戰,唯有師父一人,將那魔物封印在自己體內!」


 


「十五年來,他日夜受盡折磨,卻從未抱怨!」


 


「而你們呢?一點委屈就要嚷嚷,沽名釣譽之徒,也配修仙?」


 


我嗤笑一聲,目光掃過全場:


 


「為什麼圍S我們?」


 


「究其根本,不過是雲霄宗給了普通人一個修仙的機會,動了你們的飯碗!」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那莫長老像是被踩到了痛處,他臉色漲紅,眼神驚疑不定:


 


「你……休要胡說!」


 


「我們修築司命塔,還把寶貴的名額貢獻出來,讓天下仁人志士共享飛升的機緣!你滿口胡言!顛倒黑白!」


 


我緩緩抬手,一把捏碎昆侖鏡。


 


「哦?那這些都是什麼?」


 


無數光影「砰」一聲炸開,散作漫天細雪,落入每個人的神識。


 


「莫家老不S的,睡了女徒弟,還在悼念亡妻,裝出一副深情模樣。」


 


「白家拿旁支孫輩的肉身煉化修仙的容器!就為了給嫡系鋪路!」


 


「還有你們金家,嘴上說著賑濟蒼生,卻把全部扣下的靈石都拿去購置海外仙島?」


 


「你們所敬仰的修仙大能,無論是權、名、財、色,皆是欲念滿滿。」


 


「到底,誰才是你嘴裡的魔物?」


 


人群是一片S寂。


 


莫家宗主氣得渾身發抖。


 


「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是誰告的密?!」


 


「自然是你們從未放在眼裡的蝼蟻!」


 


劍光映出我憤恨的臉。


 


「今日我就要告訴你們,什麼靈石丹藥,什麼心法血脈?通通都是狗屁!」


 


「隻要心中有道,路人皆可修仙!」


 


8


 


我和師妹渾身浴血,倚劍而立。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焦糊味,煙塵散盡之時,三大宗門已成廢墟。


 


大師姐癱坐在地,聲音嘶啞,「我們算是……贏了?」


 


「沒有用啊,沒有用……」


 


須發皆白的老人從廢墟間直起腰,又彎下去,將S去修士的法器搜刮至囊中。


 


「百年間,世間宗派那麼多,總有三足鼎立。」白發老頭站直身體,啜飲一口腰間的水壺,「百年前是莫家、白家與江家。後來金家取代了江家。下一個不知道又是誰呢?周而復始,如輪回一般……」


 


他眯起眼睛,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不過,跟你們幾個一樣,不信命、不怕S的,百年前我倒也見過一個。」


 


「那時的三大門派,佔據最好的靈山,建了那座通天的司命塔。說是登上此塔,便能窺探天道。要是進此塔修煉半月,抵上自己苦練三年!如此神速,隻需交上三千靈石。」


 


「江家大弟子天資卓絕,二十七歲就入了大乘化境,離飛升隻差一步!」老人突然提高聲調,「誰知他進了塔就瘋了!抽出劍,使出萬鈞之力,竟要把好不容易建成的司命塔給劈成兩半!」


 


「江家長老大怒,將他逐出了宗門。」


 


「可惜江家從此沒落,最後被金家取代。」


 


一旁的老妪抹起了眼淚:「司命塔有什麼好去的,我的兒子三十年前就入選了,到現在也沒回來。」


 


師妹好奇,「……那位江家大弟子,後來如何?」


 


老人搖搖頭:「S在哪個山溝溝了吧。」


 


「真是痴傻,放著天之驕子的身份不要,偏要當那人人唾罵的叛徒。」


 


「不過我曾遠遠地瞧過一眼。」


 


「他不喜錦繡衣袍,整日穿著件月白色長衫。面若冠玉,踏劍而來,宛若謫仙啊!」


 


手中的劍「當啷」掉落在地,我渾身發抖,聲音幾乎不成調:


 


「你說那……那人,可叫江笙?」


 


9


 


我捧著莫家牌匾回到雲霄宗時,山中桃花開得正豔。


 


風一吹,點點春意洋洋灑灑落在師父散落的白發上。若是不去看手腳處的鎖鏈,他就像是平日一般睡著了。


 


大師姐強撐著情緒,「師父,我羞辱了那絕情郎。」


 


師妹嚎啕大哭:「師父你怎麼那麼傻啊,放著天之驕子的人生不過,硬要陪我們這些沒名沒姓的野草吃苦?」


 


我顫顫巍巍地觸碰師父的臉,「徒兒把莫家牌冕搶回來了,給咱們漏風的茅草屋遮雨。」


 


師父眉頭微微一動,月白衣袖垂落,露出瘦削蒼白的手臂。觸目驚心的鎖鏈勒痕疊在陳年舊疤上,已經無一片好肉。


 


我抖著手給師父松開一些鎖鏈,開始從儲物袋裡掏東西。


 


「靈草、好劍、上古心法……徒兒還把莫家後山的靈脈搶來了,您再也不用去魔淵給我們找靈石了。」


 


「還有幾壺您最喜歡的春日釀,是山下鎮子裡最好的酒肆釀出來的。」


 


「……師父,你睜開眼睛看看啊,師父……」


 


「叮鈴——」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鈴鐺聲。


 


師父陡然睜開雙眼,森然利爪從十指簌簌長出。


 


「阿蒲小心!」大師姐撲了過來。


 


利爪生生穿透肩膀,她撕心裂肺地喊:「師父——」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自半空傳來。


 


白須老頭自血霧中現身,他面容扭曲,手中舉著攝魂鈴,「知道你們敬仰的師父是誰嗎?」


 


他猛地搖鈴,師父竟如提線木偶般直挺挺立起。


 


「我江家百年一遇的天才,以及……忘恩負義的叛徒!」


 


怨恨如膿液一般流淌過來。


 


「我苦心栽培他幾十年,他竟要劈了司命塔!」


 


「五十座靈山,八十處靈脈,一百零一座藏經閣,三百八十個弟子,全天下人的敬仰與跪拜……如此百年基業,如此恢宏前景,全毀於他一人之手!」


 


「江家從此依附莫家,寄人籬下,還得看他人臉色。」


 


「今日,我要扒掉他的皮,抽出他的三魂六魄,為我重回大乘蓄力!」


 


渾濁的眼睛睥睨著我們。


 


「還有你的這幾個徒弟……」


 


「庸庸碌碌的蟲蟻,居然還妄想往上爬?」


 


「人,生來就有貴賤。你們這群臭魚爛蝦,就該爛在地裡等S!」


 


10


 


師父拔出了本命劍。


 


那是一柄通體黝黑的斷劍。若是細看,還能從劍柄處依稀辨得一個「江」字。


 


數十道劍氣蕩起漫天飛花,白色身影快如驚鴻,招招致命。


 


我們畢生所學,本就是他教的。我和師妹咬牙抵擋,卻被暴漲的真氣逼得連連後退,已是強弩之末。


 


見蓬勃劍氣直衝我而來,師妹驚恐地瞪大雙眼,「二師姐!」


 


劍砍向我的那一刻,師父緊握劍的手一松,另一隻手卻猛地一拽我的劍,任由它直直刺入自己的胸膛。


 


我睚眦欲裂:「師父——你——」


 


師父眉間黑氣逐漸褪去,臉上是一片灰白。隻有眼眶的紅,讓他看起來像個活人。


 


「魔物正在侵蝕我的心智。」他握著我的劍,一寸一寸往裡拉,「阿蒲,S了我……」


 


腥甜湧上喉嚨,我一句話也說不出,隻知道搖頭。


 


他看向我的眼神突然朦朧起來。


 


「還記得我去亂葬崗撿你的時候,問你還有什麼願望。你呢喃半天,隻說了三個字:我的面——」


 


「我問你不過是一碗面,有什麼好吃的。跟著我修煉,可以享受登峰造極、睥睨所有人的快感。」


 


「阿蒲拒絕了我,說那有什麼意思?她的志向,是要讓全天下窮苦勞頓的人都吃上一碗面!」


 


師父笑了起來,眉目間掛著欣慰與得意,「那時候,我就知道,他們輸了!」


 


「幾十年來,他們叛我、辱我、謗我,說我不自量力,居然妄想建立一個公正的世道。是阿蒲……讓我看到,縱使世道維艱,還是有人堅守本心,要為最低微的生靈謀一條活路。」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臂,眉目間透著決絕的堅定:「為師還有最後一招沒有教你。」


 


我下意識要去拽師父的衣角。他手一揮,將我困在結界裡。


 


師父口中振振有詞:「以吾血與骨……」


 


烏雲壓頂,天地異色。雪亮的天雷一次又一次劈向師尊。


 


江家長老怒喝:「不好,他要以自己的血祭天,以骨鑄劍!」


 


我「撲通」跪了下去,「不!師父,不要!阿蒲求你……」


 


額間的鮮血染紅地上的草,我一步一叩首,苦苦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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