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間,付聲的眉頭沒有松開過一次。
也許是心裡的種子有了發芽的苗頭,他總是不安地看向吳可和肖展。
但畢竟主動的不是吳可,他哪敢直接當場質問。
飯局結束,肖展主動攙著奶奶出了酒店。
付聲指著吳可的鼻子,咬牙切齒:
「你最好回去給我解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一直給你夾菜,連語語姐他都沒有夾!」
「我……我不知道啊……」吳可淚眼婆娑地瞄了瞄我,那心虛害怕的眼神,正是在讓我幫她解釋呢。
「應該……是我姐讓肖展哥那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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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子轉得還真快,這都能像上一世那樣,把鍋扣我頭上。
7
我委屈地抬手,裝作抹眼淚:
「我怎麼會主動讓你展哥這樣做呢?
「他要有心自己就做了,還用我說呀?求來的有什麼意義?」
我話裡有話,餘光瞥見吳可臉上閃過一絲不滿。
「反正肖展就在酒店門口,要不我去拉他進來對質?」我猛地抬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付聲的眼珠轉了轉,像是在權衡利弊。
也許是察覺到了自己太敏感,面子掛不住,他立馬換了副面孔,轉而質問吳可:
「沒有證實的事你怎麼老是喜歡瞎猜?
「你看看你,把你姐都弄哭了!一點小事就喜歡猜來猜去,差點造成誤會!」
吳可眼眶含淚,楚楚可憐,卻根本來不及想出什麼有力的說辭。
據我所猜,她本身就在付聲面前說了我不少壞話,付聲作為男人早就聽煩了。
這下,她在付聲心裡可不隻是有那層懷疑了,還愛搬弄是非……
和肖展坐車送奶奶回去時,付聲熱情地給我們關上了車門。
透過車窗,我看到吳可站在酒店門口。
她一動不動,冷冷地看著我。
那眼神,仿佛淬了毒似的,冷漠無情。
也是,甩鍋不成,反倒莫名其妙被將了一軍,怎麼可能還會有好眼神呢?
這一夜,她可不會太好受了。
車子緩緩啟動,駛離了酒店。
我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把手伸向肖展。
「幫我拿張紙巾。」
「怎麼了?」
「沒事,剛剛吃飯的時候不小心碰到辣椒了。」
辣椒催淚,但有點辣手。
8
這天深夜,吳可給我打來了電話。
「姐,你……能不能來接我……」她的聲音又變成了軟軟糯糯的小貓咪。
我將身上的肖展推開,起身去了陽臺:「又怎麼了?都十一點了。」
「我……我和付聲吵架了,他又想打我,我跑出來了……」
陽臺上,狗窩裡的博美正在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看我。
它吐著舌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絕不敢在這深夜吠出聲,打擾主人。
這一瞬間我發現,有些人可能還不如一條狗。
吳可想用苦肉計把我叫過去,這招我可太熟悉了。
上一世就總是這樣。
她和付聲鬧架,找我過去撐腰,結果我被誤傷。
她呢,就隻知道在邊上哭哭啼啼,一副全身癱軟的模樣。
演員都沒她會演。
現在又想跟上一世一樣,把我當成感情調節劑,那可不能夠了。
「吳可,你怎麼又鬧脾氣?」我不耐煩地叉著腰,「也怨不得付聲打你,你看看你,一點都不聽話,這麼晚了跑出去幹嘛?這脾氣誰受得了啊?」
「也就付聲能受得了,擱別人身上,打你都嫌浪費時間。你就別作了,隻要老實和付聲在一起,後頭有的是福氣……」
對面聽得一愣一愣的,話都不敢回一句。
幾秒後,吳可冷淡的聲音才從手機那頭傳過來。
「姐,你之前明明說付聲不是個好男人,現在為什麼老是為他說話?」
我小腦瘋狂轉動,想著怎麼圓回來才能讓吳可不再懷疑是因為我恨她。
結果還沒想好呢,她又說了。
「吳語,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付聲?」
好吧,我怎麼忘了她是個性緣腦呢!
9
性緣腦比戀愛腦還可怕。
前面說過,男人對她好點她就會以為人家喜歡她,同理,我和付聲說的話稍微一多,她也覺得我和付聲有點什麼。
性緣腦的可怕之處在於,所有異性關系在他們眼裡都會變成兩性關系……
「你在說什麼呀?」我氣得大喊道,「我怎麼會對親妹妹的男人有興趣呢?難不成你會對親姐姐的男人感興趣?」
吳可被我這反問搞得一時語塞,支支吾吾地說沒有。
「那不就對了,你都不會對肖展起別的心思,我還會對你男友起嗎?還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想要你們修成正果啊。」
電話那頭尷尬住了。
「對不起姐,是我太敏感了,要不這周末咱倆去爬山吧?我也想去放松一下心情……」
要是不答應,倒會顯得我有點奇怪。
最後,我應了。
可到了爬山那天,吳可居然把付聲也帶來了。
不知道她要玩什麼花樣。
明明說好是我們倆爬山,卻拉男友一起來。
我想了想,可能是要宣示主權吧。
果然,整個過程她就跟掛在了付聲身上一樣,跟我這個姐幾乎沒怎麼交流。
我和他們倆就像是陌生人,他們在前我在後,毫不相關。
如果不說,誰能知道我們仨是一起的呢?
付聲終於趁著吳可去景區衛生間時,找上了我。
他討好似的跟我解釋,說吳可小心思多,粘他,才造成了她在景區裡對我的忽視,讓我別因為這事生氣。
「姐姐,吳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她就那樣,別生氣。」
我當然知道。
隻不過他竟然以為我是被吳可忽視了才不高興,也真是想太多。
我正要說話,吳可從衛生間走了出來,嘴角掛著人畜無害的笑:
「你們在聊什麼這麼開心?」
「沒什麼,什麼也沒聊啊。」我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心裡卻在冷笑。
開心?
看起來像開心的樣子嗎?
她對我的回答置若罔聞,越過我,親昵地挽著付聲的胳膊,從我身邊走過時,就像隻炫耀羽毛的孔雀。
下山時,她的臉色卻越來越陰鬱。
付聲幾次三番跟她聊天,都沒有得到回應。
好幾個回合下來,他終於發飆。
「吳可,你他媽又發什麼瘋呢?我惹你了?」
不,不是你惹的,是我惹的。
10
周末爬山的人很多,來往遊客聽到付聲的吼聲都側目看了看。
我拿著礦泉水,靠在欄杆處,對吳可接下來的動作翹首以盼。
付聲毫不覺得尷尬,看吳可站在原地抿唇不語,他火更大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整天喪著個臉幹啥?!」
不僅僅是他看著吳可那樣煩,我也煩。
世上就是有這樣的戀愛腦,有什麼不直接說,就要憋著,讓旁邊人急、讓旁人猜……
很快,吳可就在大庭廣眾下哭了,邊哭還邊拿眼神瞄我。
我假裝沒看到,別過頭去看風景。
付聲看了看我,確認我沒有要插手的意思後,伸手把包裡的紙巾拿出來,砸到了吳可身上。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好好地爬山,說變臉就變臉,真不知道搞什麼!」
旁邊路過一位年紀大的阿姨,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遞了張紙巾給吳可。
「小姑娘,別哭昂,有啥事好好溝通……」
吳可不動,阿姨無奈地嘆息了一聲,正要轉身離開,吳可卻突然仰起頭,大聲對我說:
「姐,我沒事,你們倆一起下山吧,我在這一個人安靜安靜。」
嚯,這話什麼意思?又想讓別人對我指指點點?
阿姨動作一頓,眼神在我和吳可付聲之間來回轉了轉。
然後,她用一種長輩的語氣對我說:
「姑娘,你妹妹哭得這麼慘,你也不幫著點……」
我簡直要被這突如其來的指責氣笑了。
想要看姐姐安慰妹妹是吧?好!
11
「可可,姐以前有沒有跟你說過別讓自己受氣?
「你對付聲有什麼意見幹嘛要藏著掖著不敢說呢?擱這發小脾氣甩臉色,不說話不理人,也怨不得人家打你……
「你要是不這麼矯情做作,他怎麼會打你啊……」
我跟沒打草稿似的,語出驚人。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這番話算是徹徹底底把吳可的事兒給宣揚了出去。
阿姨聽完瞳孔地震,上下瞅了眼付聲,許是覺得不好再多嘴,抬腳就要離開。
那怎麼能行呢?多管闲事總得管完再走。
「阿姨等等,」我叫住了她,「你說說,我這妹妹到底想要怎麼樣?既然感情那麼痛苦,卻還是依舊堅持下去,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也是我重生後一度在研究的問題。
為什麼這段感情這麼痛苦,吳可滿心不快卻依舊樂在其中?
真有人這麼喜歡受虐嗎?
不,肯定不是的。
我後來查了很多案例才知道,吳可這樣的人其實是把自己當成了言情劇小說的女主角,也就是受害者。
當她處於被傷害的處境時,她才會覺得自己是善良弱小無辜的。
她人生的意義就是靠這些苦難來維持自己高尚的品德。
如果某天這些苦難都煙消雲散了,那麼她便會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的價值。
她以前頻頻找我傾訴,一方面是想要在拉扯中獲得付聲帶來的安全感,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在我對她的保護中獲得認同感。
認同她是一個善良專一的好女人……
簡單說是受虐,但本質是缺乏安全感和認同感。
她缺安全感我理解,但是頻繁拉我入局,覺得男人比親人還重要,甚至不惜推我下樓害我致S,這我萬萬不能理解。
12
側目的遊客越來越多,付聲覺得臉上掛不住,躲到了遠處。
阿姨看他走遠,這才低聲向吳可開口:
「姑娘,你姐說得對,你得聽進去。
「這男人啊,打人是不對的!你心裡有事也不能藏著,得溝通。」
吳可本來還假裝聽了進去,結果一聽打人不對,立馬就將頭抬了起來,十足地有底氣。
「阿姨,誰說的打人不對了,我姐之前可跟我說了,打是疼罵是愛呢。」
這下不僅是阿姨了,就連遊客都對我多看了兩眼,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惡毒姐姐。
不得不說,吳可腦子轉得確實快。
但重生的我現在強得一批!
「吳可,姐說的話你就這麼相信?聽得進去?」
「對啊,姐姐,從小到大都是你照顧我的,你說的我都奉為真理,當然聽了。」
「那好,姐現在就要你去和付聲分手,現在去分吧。」
吳可剛張開的嘴又閉了起來,頭也低了下去,眼睛不知道在看地面還是在腳尖。
我笑著攤了攤手:「阿姨,你看吧,說了她又不聽。」
阿姨搖搖頭,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遊人三三兩兩,目光也漸漸少了。
吳可幽怨地看著我,又重復了一遍那晚說的話。
「姐,你變了。」
「哦?你說說我哪裡變了?」
「以前我哭你都會安慰我。我和付聲吵架了你也會罵付聲的不是,還會要我跟他分手。我沒地方去,不管多晚找你你都會來接我。不管我怎麼樣,你都會護著我,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
13
可是,以前我多麼真誠地為你著想啊,你呢?
我挑了挑眉:
「是,你以前和朋友吵架、和付聲吵架,我都勸你遠離不開心的人和事,專注於自己的成長,最後你聽嗎?
「吳可,我不是沒有為你真心想過,可是你都不聽,我有什麼辦法?有時候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從我口中得到什麼安慰。」
傾訴者的訴求永遠矛盾到難以理解。
勸她,她會覺得你在破壞她的私人感情,不勸,她又覺得你對她不夠真心。
真是難。
吳可冷漠地看我,就跟和我有仇似的。
「我就希望和付聲好好在一起,任何人都別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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