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四年前一舉高中,他就想模仿史書上的清官勇於進諫。


反對翟鶴年和我制定好的各種政策,迫不及待展現自己的能力。


 


到頭來卻一事無成,現在還是個七品翰林。


 


翟宣伏在地上,遲遲沒有起身。


 


最後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回答:「臣……願替內子代罪受過,還望娘娘高抬貴手!」


 


我閉上了眼睛。


 


心中那個少年郎,終究還是S了。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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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


 


讓我意外的是,方才還嚇得發抖的餘書雁,突然站了起來。


 


俯視坐在椅子上的我。


 


「是,你確實是太後,可你不守婦道,為何不讓他人議論?」


 


「與男人私會的是你,豢養面首的是你,穢亂後宮的是你,若你不是太後,早該被沉塘了!」


 


我愣了愣。


 


她在說什麼啊?


 


怎麼空口白牙辱人清白……也不對。


 


我的清白,早在四年前那一次,就沒了。


 


翟宣大驚,連忙去扯她的衣裙,「書雁!」


 


「我有說錯嗎?翟宣,你少為她說話!」


 


「太後又怎樣?太後就可以無視禮教,與面首廝混,這視《女戒》為何物?都說太後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有她這樣的太後在,全天下的貴女都丟盡了臉!」


 


說來說去,我隻明白了一點。


 


她說我不檢點。


 


可她從哪兒得來的消息?


 


我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裙,反問她:「你說哀家豢養面首,證據何在?」


 


她中氣十足,「有人看見了,你常與男人出宮私會,前些日子還一起去了城郊,一去就是一天,定是做了什麼苟且之事。」


 


好吧,我知道她說的是怎麼回事了。


 


「那你知道那個男人什麼模樣嗎?」


 


餘書雁有些結巴了,勉強答道:「玉冠束發,一身月白長袍。」


 


我嘆了口氣。


 


難道不穿官袍,就認不出來他是誰了嗎?


 


我指了指他們身後。


 


「你道聽途說的面首,是否與他長得相似?」


 


所有人好奇回頭,卻在看見來人後嚇白了臉色。


 


他們口中與我私會的男人就背著手站在那裡,面上看不出悲喜。


 


但我知道,翟鶴年,現在還挺生氣的。


 


牙都咬緊了。


 


「父……父親……」


 


餘書雁腿腳一軟,直接倒在翟宣身上。


 


翟宣回頭看見是翟鶴年,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翟鶴年緩步走到他面前。


 


抬手就是一巴掌。


 


「混賬!」


 


「本相擔任陛下啟蒙夫子,與陛下娘娘一同出宮視察農耕,此等體恤天下臣民之舉,在爾等口中竟成了如此齷齪之事!」


 


我看向一旁的餘書雁。


 


她像是被抽幹了最後一絲氣力,掩面不想見人。


 


翟宣嗫嚅著,拉著餘書雁給我磕頭賠罪。


 


她卻一把甩開他的手,冷然道:「我不跪!你又在這裝什麼好人。」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實際上還在……」


 


翟宣臉色瞬間變化,上去就甩了餘書雁一個巴掌。


 


「大逆不道!」


 


「把夫人押回房內,無命令不得出!」


 


13


 


一場鬧劇就這麼結束了。


 


翟鶴年似乎厭惡極了翟宣,讓他改回了生父的姓氏,趕出丞相府,貶去了北地邊陲小鎮,從縣官重新做起。


 


餘尚書聽聞自家女兒膽敢汙蔑太後,第一時間就斷絕了父女關系。


 


天命之年的老臣晚節不保,隻能摘了烏紗帽,自請辭官,這才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而餘書雁就沒那麼好運了。


 


翟宣,不,現在該叫顧宣了。


 


他休妻了。


 


既無娘家護佑,又被夫家拋棄。


 


自己又是戴罪之身。


 


餘書雁頃刻間便失去了所有尊榮。


 


被打入天牢的那一天,她就瘋了。


 


侍女說,她成天在牢裡念叨什麼「我就知道你心裡有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說她嫁給顧宣,是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


 


又是一天課程結束,侍女領著望兒回寢殿休息。


 


翟鶴年走在我身側,送我回後宮。


 


他說,其實在我及笄前,顧宣就和餘書雁相識。


 


一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甚至還有個姐姐是皇後;一方是意外相識的端莊貴女,更是他心目中的妻子模樣。


 


他開始在兩者之間遊移。


 


若是能二女侍一夫,自是兩全其美。


 


但他知道,我們誰都不會願意做小。


 


那究竟要迎娶誰呢?


 


顧宣得不出答案。


 


所以,他說要等高中了再提親,科舉艱難,能拖一日是一日。


 


直至姐姐去世,我被迫進宮,撫養襁褓中的望兒。


 


顧宣不需要選擇了,扭頭向餘書雁示愛,很快定下親事。


 


翟鶴年最後罵了一句。


 


顧宣真不是個東西。


 


這樣光風霽月的君子也會罵人?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說的這些,實際上我都猜得到。


 


但我已經不在意了。


 


我看向身側的男人。


 


一如記憶裡的那般清冷。


 


在太後寢宮門口,他堪堪止了步子。


 


準備和往常一樣,目送我進去。


 


可我卻有了別樣的想法。


 


四年過去,我才發現翟鶴年在我心中的重量。


 


但又不敢確定。


 


他是怎麼想的呢?


 


我踮起腳,試了試。


 


清晰地看見那雙微微睜大的眸中,滿是驚愕,卻沒有厭惡。


 


隨之翻湧而上的,是讓我喘不過氣的狂喜。


 


唇舌交纏中,我聽見男人微微的喘息。


 


「娘娘……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回摟住他的脖子,輕聲道:「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我躲了他四年。


 


他等了我四年。


 


我想,我不能再躲下去了。


 


14


 


一眨眼又是 15 年。


 


望兒在翟鶴年的教導下,成為了一代明君。


 


我也不用垂簾聽政了,日日貓在後宮等望兒回來。


 


或是驕傲地同我講又有哪個出色的寒門子弟被他提拔到京城,推行的政策落實到了哪裡……


 


亦或是委屈地抱怨翟鶴年又指出了多少他的疏漏之處,將他好一頓訓斥。


 


我給他倒了杯水,又剝了幾顆葡萄,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望兒的眉眼像姐姐,臉型倒是繼承了先皇的英氣。


 


「……母後?母後?母後又出神了,不理朕了。」


 


我好言安撫了兩句,隻聽他同我抱怨翟鶴年是多麼的鐵面無私,雷霆手段,誰在他的手下都討不了好。


 


我笑著點點頭,誰讓他就是那樣的人。


 


「對了母後。」


 


「顧宣今天也來上朝了。」


 


這個塵封了十五年的名字再度被提起,我連眼睛都沒眨。


 


我知道這件事。


 


前兩天我舉辦宴會,從貴婦人們的口中,我已經得知顧宣回來了。


 


他這些年倒是做出了不少成績,政績斐然,一路高升,回到京城也不奇怪。


 


隻是,翟鶴年當年就與他劃清界限。


 


顧宣已經不姓翟,自是不能再回丞相府住。


 


最終在京城的偏僻角落裡租了間小院子,帶著兒子一起住。


 


我隻是沒想到,顧宣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求見我。


 


我拒絕了。


 


於情於理,我都沒有再見他的理由。


 


顧宣也沒有堅持,隻是給我上了一份密折。


 


他說,丞相權勢滔天,肆意收攏民心,恐有謀逆之心。


 


我冷笑一聲,怎麼可能。


 


隨手就扔進火盆裡燒了。


 


晚上就在床上逮了一隻在皇宮裡迷路的大貓。


 


他懶洋洋地躺在我的床上,都上了年紀的人了,身上的肌肉倒是一點都沒落下。


 


他側過頭來吻我,我忽地就想起了那句話。


 


伏在他耳邊輕聲道:「丞相權勢滔天,是民心所向?」


 


翟鶴年掐了一把我的腰,喉頭滾落幾聲悶笑。


 


「娘娘這也信?」


 


我閉上眼,層層疊疊的吻落在我的身上。


 


我也想信他。


 


可虛度了這半輩子光陰,我才發現。


 


我不可避免地變成了我最討厭的人。


 


猜忌、懷疑、權衡利弊, 將我變得面目全非。


 


我將我的一生都寄託在了望兒身上。


 


我和望兒都是翟鶴年一手帶出來的。


 


若他有謀逆之心,我所能做的不過是哀求他高抬貴手,放我和望兒一條生路。


 


既然如此……


 


15


 


我秘密託心腹找來假S藥。


 


兩份。


 


隻要翟鶴年今晚赴我的約,喝下這杯秘制藥茶。


 


我和他就能一同消失在這個京城裡。


 


城郊的院子我已經打理好了。


 


我會在那裡同翟鶴年賠罪。


 


還有兩個月,就是望兒的生辰。


 


他也已到了弱冠之年。


 


我相信他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殿門被輕輕推開,一身月白的翟鶴年緩步進入。


 


在掀開珠簾, 看見我的那一刻。


 


我從他的眸中窺見幾分驚豔。


 


確實, 我沒有像樣的婚禮,就連當初坐上皇後的位置,也隻是草草辦了儀式。


 


翟鶴年還是第一次見我上如此豔麗的妝容。


 


「今兒難道是什麼大喜日子嗎?」


 


我起身, 披在肩上的紅紗滑落,隻餘一件深紅色的小衣。


 


我端起茶杯,遞給他。


 


「二十四年了。」


 


二十四年前的今天,我在丞相府答應了翟鶴年,成為他的學生。


 


然後又因為一場陰差陽錯,相互扶持, 走到現在。


 


翟鶴年沒有起疑,接過茶杯就抿了一口, 眉頭卻微微皺起。


 


「這茶……」


 


我笑了, 「是不是和那夜的很像?」


 


他摟住我的腰, 藥茶打翻, 濺落在衣物上。


 


將紅紗染出一片水漬。


 


「也不怕折騰壞了我這條老命。」


 


我輕嗤一聲。


 


「堂堂丞相,難道還能不行了?」


 


他堵住了我的唇, 將口中殘存的藥茶渡入我的口中。


 


「你也別想好。」


 


四肢越來越無力, 眼皮重得宛若千斤。


 


翟鶴年沒扛住,滾落在我身側。


 


「你……不是下的媚藥……?」


 


我費勁翻身, 勾住他的手指。


 


輕聲道:「對不起。」


 


為了望兒, 我隻能這麼做。


 


16


 


大慶二十年, 太後與翟丞相深夜謀事時遭人下毒,驟然薨逝。


 


皇帝悲痛欲絕, 徹查皇宮上下,勢必將賊人處以極刑。


 


無果, 哀悼七天, 將太後葬入皇陵之中, 守孝三年。


 


誰都不知道,葬入皇陵的那口棺椁, 實際上是空棺。


 


我自假S中醒來, 卻覺得手腳脖子冰涼。


 


一摸, 發現是柔軟的金屬鎖鏈。


 


「這是……」


 


有人掀起了珠簾。


 


本該被我鎖在別苑的翟鶴年卻行動自如, 指尖挑起我脖子上的項圈, 淡笑道:「託娘娘的福, 臣以後便要與娘娘在這處院子裡朝夕相處了。」


 


什麼意思……


 


翟鶴年說,那天他已經向望兒遞了辭呈,辭去丞相一職。


 


甚至他也早早知道我備了假S藥, 他就是故意赴我的約, 借我之手假S逃離。


 


這其中, 甚至還有望兒的手筆。


 


我扶額,沒想到自己猜忌來擔心去,卻全在男人的掌控之中。


 


二十年前是這樣, 二十年後還是這樣。


 


「但娘娘猜忌臣,讓臣很是傷心。」


 


我冷汗沁了一背,不自覺往後挪了挪。


 


卻被男人拽著細鏈拉了回來。


 


「你想要什麼?」


 


「不如……」


 


「就用娘娘的下半輩子來補償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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