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沈連芳的孫子豆豆和球球爭搶玩具,把球球的額頭上打破了一個大口子,鮮紅的血流了球球滿頭滿臉。
7
小玥像是瘋了一樣,抱起球球就跑去了醫院。
包扎完回來後,始作俑者豆豆卻不見了身影,隻留下沈連芳討好的神情:
「球球沒事吧?你想吃什麼?沈奶奶給你做,再做紅燒肉好不好?」
說著便要伸手過來抱球球。
小玥抱著孩子冷冷地躲過:
「不用了芳姨。豆豆呢?讓他出來給球球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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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豆豆回家了,他也受到了驚嚇,哇哇地哭,我就讓他回家去了。這男孩子在一起哪有不打架的呀,都是小事!」
小玥這時忍不了了:
「把別人打破頭叫作小事?那你讓豆豆過來,我把他的頭也打破試試?到底不是親奶奶,就是偏袒自己的孫子。」
沈連芳聽到後,眼裡馬上湧起了委屈的淚花:
「是,我到底不是你們親媽,為你們做了這麼多,出一點事就都是我的不對,我走,我要回家去……」
說著便要伸手解圍裙。
老曲連忙去攔她:
「沒人讓你走,你就在這裡安心待著。小玥,怎麼說話呢?你芳姨這段時間給你們勞心勞力,你不感激反而怪她?她走了誰來帶球球?」
小玥拿起電話。
「我給媽打電話,讓媽回來帶。以前媽帶的時候,球球好好的,連摔跤都不曾有。」
可是她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人接。
沈連芳看到,更是鬧著要走。
老曲看到後更著急了,梗著脖子讓小玥道歉。
小玥也委屈地哭了起來。
兒子看到自己媳婦受委屈了,也不高興了,和老曲吵了起來。
就在一團亂的時候,老曲的手機執著地響了。
「喂,是曲靖強先生嗎?您的愛人是不是於淑芬女士?」
「我們是四川省平武縣公安局的,我們這邊出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輛旅遊大巴車墜落懸崖。現已確認您的愛人於淑芬在這次事故中不幸遇難,請您過來一趟處理下後續事宜……」
……
我的後事處理得很快。
遺體在當地火化,老曲和兒子抱著我的骨灰盒回到了家裡。
在我的追悼會上,沈連芳寸步不離地跟在老曲身邊,端茶遞水,撫慰拍背,宛如一對患難之中相互扶持的伉儷。
惹得來吊唁的眾多賓客頻頻側目。
前段時間我還在感慨我的老同學,如今到了我身上竟也是相同的境遇。
可見這人情如紙,張張薄涼。
回到家後,老曲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兒,情緒低沉。
畢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夫妻,感情還是有一點的。
沈連芳端著一杯水坐到了老曲的身旁:
「曲哥,喝點水吧。」
老曲像是再也忍耐不住,趴在沈連芳的胸前嗚嗚哭了起來:
「連芳,我以後自己一個人可怎麼辦呀?」
沈連芳像是安撫小孩一樣,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
「還有我,曲哥,還有我在。」
曲靖強抬起頭來深情地望著她: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沈連芳害羞地低下了頭:
「曲哥,隻要你不嫌棄我,我願意一直陪在你身邊……」
說完之後,兩個人閉上眼睛,顫顫巍巍地吻在了一起。
我扭過頭,不願意讓這一幕髒了我的眼睛。
果然還是到了這一天,他們能忍到我S後,也真是不容易。
以前的時候,我就覺得老曲對沈連芳格外地關心。
雖說其他戰友也會看在顧剛的面子上關照沈連芳一家,但遠沒有像老曲這樣親力親為,事必躬親。
單位裡發的米面糧油和節日禮品,他第一個先給沈連芳母子送去。
顧明康生病,他拋下同樣高燒不退的兒子跑去照顧他們母子。
沈連芳經濟有困難,他借錢也要填補她家的經濟虧空。
沈連芳母子有什麼事情,他自己掏錢找關系求爺爺告奶奶也要幫他們把事情擺平。
我曾和他抱怨,覺得他這樣做太過了些,容易惹人非議。
他卻為此和我發了好大的一頓脾氣:
「於淑芬,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心胸狹窄,思想齷齪?」
「戰友情,一輩子。」
「剛子臨終前託我們幫忙照顧他們母子,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不容易,我幫一把手怎麼了?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思想骯髒?」
呵,他也知道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不容易?
她沈連芳雖然是個寡婦,但還是有四面八方的人來幫忙。
她遇到事情動動手打個電話,就有人來幫她解決問題。
我雖然有丈夫,卻活得像個寡婦,什麼事情都要靠我一個人。
不過他把戰友情都擺出來了,我又能說什麼呢?
往往這個時候我也隻能閉嘴。
現在看來,他確實照顧了,把人照顧到床上去了。
8
老曲和沈連芳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領了結婚證那天,兒子一家帶著他倆去飯店吃飯慶祝。
其間兒子當場改口叫媽:
「媽,以後我爸就拜託你了。」
球球也親熱地喊她奶奶:
「奶奶,我明天還想吃紅燒肉。」
他們以為我S了,立馬就有另一個女人補上,日子還是像以前一樣愜意。
可是他們不知道,苦難才剛剛開始。
沈連芳自從領證之後,大概是有了保障。
溫婉和善、勤儉持家的外衣便開始一層一層地剝落。
先是家裡的飯菜,以前她和老曲兩個人吃飯最少是兩菜一湯。
晚上兒子一家過來,最少也是四菜一湯,有肉有菜,葷素搭配。
現在每頓就炒一道簡單的快手菜糊弄一下。
老曲說菜不夠吃,她就哭窮:
「曲哥,於姐姐前段時間辦喪禮,花了不少的錢。再說你兒子一家每天晚上都要過來吃飯,你給的這點買菜錢不夠呀!」
「現在物價上漲得厲害,牛肉都要 50 塊一斤了,隻靠你一個人的退休金,哪夠啊?不如叫鵬鵬她們也交點伙食費?」
小玥把三千塊的伙食費交到沈連芳手裡,兒子在一旁小聲嘟囔:「媽在的時候從來不用交錢。」
沈連芳把臉一板:
「鵬鵬,我哪能和你媽比啊?你媽一個月退休金一萬多,當然不心疼你們吃喝了。現在我和你爸一個人的退休金兩個人花,平時當然要節儉一點了!」
說著節儉,可是顧明康一家過來時,平時舍不得吃的好肉好菜全都端上了桌。
臨走時家裡各種名貴水果、生鮮河蟹,也都是不要錢地往車後備箱塞。
家裡的家務活她也開始懈怠起來。
領證之前她每天都會把家裡打掃得幹幹淨淨,收拾得整整齊齊。
可現在她每天不是跳廣場舞就是追劇看小說。
「老曲,我心髒又不舒服了,我先躺一會兒,地板你拖一下吧。」
這天老曲不在家,她從幼兒園接了球球放學回家,便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
「球球,路線你都記住了吧?幼兒園離學校也不遠,從明天開始,你放學後自己走回家吧。」
「沈奶奶到時候在小區門口接你。」
「奶奶,我想去外面玩,你陪我去外面玩。」
球球放下書包,拿起滑板車就要下樓。
沈連芳柳眉一豎:
「玩什麼玩?樓下有什麼好玩的?奶奶給你打開電視,你看動畫片吧。」
「我不,奶奶,我想騎滑板車。我就想下去玩,媽媽說看電視多了對眼睛不好。」
沈連芳看拗不過球球,罵罵咧咧地起身和球球下了樓。
到了樓下後她也不管球球,慢吞吞地走著,任由球球騎著滑板車衝到了前面。
而沈連芳則看到了幾個一起跳廣場舞的隊友,停下來和她們聊起了天。
「哎呀,他們家兒子兒媳也不管,整天讓我來帶小孫子,我自己的孫子都沒帶呢!」
「沒辦法,一天天的忙得腳不沾地,家裡幹不完的活。小孫子看上了什麼都要我買,錢不夠了還要我補貼。我自問這個後奶奶做得夠可以了。」
有老太太給她提醒:
「這後媽不好當,你可得看好自己的養老錢,別給他們出了力,連錢袋子都貼了進去。」
「誰讓我這人臉皮薄呢,平日裡也不好意思問老曲要錢……」
而這時球球已經騎著滑板車衝出了小區,衝到了大街上。
我急得沒辦法,跑過去拽著沈連芳的胳膊直晃蕩。
「別聊了,你快看看孩子呀!別聊了,球球跑到馬路上去了……」
可是人鬼殊途,她隻感覺到一陣涼飕飕的風吹了過來。
她撫了撫胳膊,繼續聊得火熱。
直到大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剎車聲。
有人慌慌張張地跑來:
「前面出事了,大門口有個小孩被車撞了!」
9
球球最終還是沒有搶救過來。
肇事車輛是一輛大型的 SUV。
球球被碾壓在車下,慘不忍睹。
小玥接到電話後當場暈了過去。
老曲更是心髒病發作,差點沒搶救過來。
球球小小的身軀被醫生蓋上白布,宣告S亡時。
小玥哭得站不起來。
兒子曲義鵬則紅著雙眼把沈連芳提了起來:
「你是怎麼看孩子的?他都跑到大馬路上了你都不管嗎?」
沈連芳則哭著推卸責任:
「他騎著滑板車在前面跑,我老胳膊老腿追在後面也追不上啊!」
「我大聲喊著讓他別出小區,可是你們這孩子根本不聽話啊!那我能怎麼辦?」
「球球走了我也很心痛,可這事怪我嗎?我早就和你說過,孩子還是得你們年輕人來帶,我們老了,跑不動了,可你們非得把孩子扔給我們……」
老曲也偏向沈連芳:
「夠了!孩子都走了,這時候追究責任有什麼用?你芳姨一直在盡心盡力地照顧孩子,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這都是那個肇事司機的責任,小區門口還開得那麼快,你們不去怪真正的兇手,跑到這裡來冤枉人幹什麼……」
我在旁邊看著,跑上前去照著老曲的臉恨恨地扇了兩巴掌。
老了老了,反倒是戀愛腦上頭,被屎糊了腦子。
為了沈連芳,連是非都不分了。
可我現在終究隻是一抹遊魂,對老曲起不了半點影響。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沈連芳在這裡搬弄是非,推卸責任。
球球的追悼會上。
兒媳婦小玥異常地平靜。
短短幾日不見,她的頭發白了一大半。
待儀式舉行完,她當著所有親朋的面。
走到沈連芳的面前,拽著她的頭發狠狠地扇了她兩巴掌。
把她的嘴角打出了血。
沈連芳放聲尖叫:
「你幹什麼?!」
可是任憑她如何掙扎,都掙不開小玥的束縛。
曲靖強想過來,被兒子SS地攔住。
其餘有幾個賓客想要過來幫忙的,則被小玥的娘家人攔得SS的。
小玥拽著她的頭發,像拖一條母狗似的把她拖到了靈堂中央。
「你這個賤人,我調過小區監控,也問過了小區裡的目擊證人。球球出事那天,你剛出了單元門就找人聊天,根本就沒有管過孩子。」
「平日裡你把我給家裡買的水果生鮮都補貼你兒子也就罷了,看在你替我帶孩子的分上,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你吃了我們家的,喝了我們家的,連孩子都不好好看。我調了電梯的監控,你每次陪他下去玩都不耐煩,還罵他沒人養……」
小玥一邊說著,一邊啪啪地打沈連芳的巴掌。
她的臉沒一會兒就腫得像豬頭一樣。
沈連芳吱哇亂叫:
「老曲,我都快被人打S了,你還不過來救我!」
老曲在那邊看兒子一直不放開他,揚聲喊道:
「曲義鵬,你放開我!再不放開我,我的遺產一分錢都不留給你!」
兒子聽到這句話後遲疑了一下,松開了鉗制著的雙手。
曲靖強走上前去,一腳把小玥踹到一邊,慢慢地把沈連芳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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