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句話就好像在提醒我這麼多年是怎麼把那麼鮮活的自己搞成這副模樣的。

 

我把他往外推，甩上門。

 

顧雲庭，這是你愛上顏涵的理由嗎？

 

沒有人永遠十八歲，但永遠有人十八歲。

 

門外的顧雲庭站了很久，久到陷進回憶裡出不來。

 

因為他好像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顏涵動心了，

 

她非常、無比、極其——

 

像曾經那個眼睛裡有光的陳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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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創業進展很順利，我在公司忙前忙後，曾經的一位老友給我發了微信，我點開看，是她分享給我一個短視頻。

 

顧雲庭給顏涵準備了一場盛大的告白，她也在平臺上正式官宣男友的身份，一時間，幾千條評論都在羨慕她。

 

我刷著大家對他們的祝福，自殘一般，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外面天都黑了，我就這樣看評論看了幾個小時。

 

眨巴眨巴幹澀的雙眼，誇一次自己吧，這次沒哭。

 

最後一個走出公司，剛剛手機裡和別人幸福擁吻的男主人公此刻卻出現在我面前。

 

我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一個女人但凡跟過他，就好像要終身背負他的佔有欲。

 

我獨自難過，是因為我還在祭奠我的愛情懷念我的青春，但不代表我還想再見到這個帶給我傷害的男人。

 

顧雲庭走近，我才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氣。

 

【陳霽，你是不是給我下了什麼蠱？為什麼這幾天我看著顏涵的臉，腦袋裡卻全都是你？】

 

男人果然都是天生的演技派，別說他告白的時候叫的是我的名字。

 

我無視他，往前走。

 

可手腕卻被他握住，力道大的我生疼，

 

【我後悔了！對！我就是後悔了！你能不能回到我身邊？】

 

【你有病啊！】我拼命甩著手，被他用更大的力氣抓著。

 

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隻感受到一陣風吹過，抓著我的顧雲庭就被撂倒在地。

 

壓著他的男人給了狠狠一拳：【真他媽沒品，為難女人，你真有出息。】

 

怕出事，我正想勸的時候，男人起身了。

 

但顧雲庭躺在地上不起來，我不知所措地看著那男人，他拍了拍手上地灰：【放心吧，他沒事，就是喝醉了。】

 

出於人道主義我還是給顏涵打了電話讓她來把人帶走。

 

我向‘救命恩人’道謝，他卻吊兒郎當地問我：【咋，不認識我了？怪讓人傷心的。】

 

9

 

八年前，我懷著孕，當時顧雲庭還沒下班，我一個人去商場闲逛，結果突然缺氧呼吸不上來，當時有個好心人立馬判斷出了我的狀態，買了罐氧氣讓我緩了過來，還幫忙打120和聯系我老公。

 

我當時太慌亂，事後想找他卻找不到了。

 

原來他叫季承言，是個醫生，他第二次救了我。

 

留下他的聯系方式之後禮貌道別，現在已然深夜，要感謝人家也得在青天白日的時候。

 

回到家我的呼吸還不能平復，手表提醒了好幾次心率過快。

 

腦子裡反復播放季承言為我撲倒顧雲庭的樣子，還有他明明那麼嚴謹的職業，嘴角卻總是斜斜向上，混不吝的模樣。

 

手機收到短信打斷我的思緒，是顏涵，

 

‘你段位真高，用離婚來絕地反擊是嗎？我才反應過來，表面是離婚了，你就想賭一把雲庭會不會挽回你。我告訴你S了這條心吧，我和他已經公開了，你拆不散我們。’

 

其實她發這個短信過來無非是想試探出是顧雲庭主動跑來找我的，還是我把人給叫來的。

 

突然很想逗弄她，我就不回，就不告訴她線索，就讓她自己猜去吧。

 

這種抓心撓肝的滋味，也該讓她體會體會了。

 

我晃晃腦袋，這條短信同時也吹滅了我心中的遐想，我可能真的是瘋了，剛從顧雲庭的火坑跳出來，怎麼還會想著跳進季承言的坑。

 

10

 

我的公司迎來了第一個大單，一棟三層小洋樓的全包設計方案。

 

業主來籤約的時候我不在，據清雅說是個大帥哥，替我打聽過了，是單身。

 

我笑罵她，什麼叫替我打聽。

 

清雅說：【現在事業搞起來了，是該談個男人分解下壓力了。】

 

我這小心眼子居然冒出了季承言的臉，瞎想什麼呢。

 

【哦？有情況？】

 

我這小小的走神沒逃過她的眼睛，不愧是閱女無數的老師。

 

我趕緊逃回辦公室，躲避她眼神的追S。

 

今天來了個特殊的客人，我的前婆婆。

 

十年來這位優雅的婦人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她在開口之前猶豫了很久，還是和我說出了她的目的，

 

她說你回去勸勸雲庭吧，隻有你的話他能聽進去。

 

我面露不解，她說：【從和你離婚後，他在公司幾項決策接連失誤，現在又因為和顏涵在一起，網絡輿論對他和公司的關注度非常高，可我看得出來他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簡直就像變了個人。】

 

【可是您來找我又有什麼用呢？】

 

【我當了你十年婆婆，你們的婚姻如何我都看在眼裡，雲庭他現在就是一時被蒙蔽了內心，我看得出來他根本就放不下你，隻要你願意回頭拉他一把，他就還有救，不然我怕他越陷越深最後代價太大了。】

 

可這早就不是我該操心的事了，不管他最後後悔與否，決定是他做的，後果就應該他來承擔。

 

11

 

今天陪著同事去小洋樓量房，屋主送鑰匙來，季承言的車在小院停下的時候，我還有那麼點晃神，可是他一點兒不意外的樣子。

 

如果說前面兩次純屬意外的話，那麼他刻意送生意上門給我，意圖就很明顯了，雖然我的感情經歷不多，但好歹也持續了這麼多年，一個男人的眼神我還是看得明白。

 

陪同事忙完，他還在等著，我就順勢說還欠他一頓感謝飯呢，擇日不如撞日。

 

季承言的開車風格和顧雲庭不太一樣，他總有種漫不經心又全在掌握的感覺。

 

我敞著車窗，這自由不知道是風帶給我的，還是他帶給我的。

 

總之，這一刻我感到煥然新生。

 

去的是西餐廳，入座的那一刻，過去十年的痕跡實在是沒辦法從身上抹除，我嚴格遵守著餐桌禮儀，刀叉絕不會碰出不合時宜的聲響。

 

季承言好笑地看著我：【诶，你把背挺那麼直，是這樣坐著顯高嗎？】

 

我的八顆牙笑容從臉上裂開，有點破防。

 

這句話還挺神奇，我松弛下來，接下來的時間，跟他碰杯、大笑，開心得有點不真實。

 

這次過後我和季承言保持著聯系，偶爾約飯，和他在一起很開心，我從不需要因為他而變成什麼樣的人，隻需要保持最真實的模樣就好。

 

如果不是顧雲庭氣勢洶洶過來找我，我腦袋裡最近甚至都想不起來這個人。

 

他理直氣壯地衝進我的家裡，無視還在客廳的兒子，仿佛忘記我們已經離婚的事實，像一個被綠的丈夫一般質問我：【你和季家那個小兒子在一起了？！】

 

我先把兒子安撫好帶進房間，才出來面對他。

 

他仍舊在氣頭上，來回踱步著，看我出來，又把我堵住：【到底怎麼回事？】

 

【和你有關系嗎？要不要我把離婚證拿出來給你看。】

 

顧雲庭壓根聽不進道理：【陳霽，我們在一起十幾年，我了解你的，你肯定不會這麼快就忘記我愛上別人，對吧？】

 

呵，所以我的十幾年耗在他身上就沒有權力再去愛別人，但他的十幾年是可以再裝下一個顏涵的。

 

現在和他爭辯已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希望他快點離開，他沒有權力再來幹涉我。

 

12

 

【如果你不想讓顏涵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的話，就請你馬上離開。】沒辦法，我也不想威脅他。

 

可他好像理解錯了意思，我話音剛落他就掏出手機給顏涵打電話，開了免提，對面一接起來，他就說：【我們分手吧，這段時間我想明白了，我根本不愛你，我對我老婆的愛從來都沒變過。】

 

【顧雲庭，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很清醒，也很確定，我們分手了。】

 

顧雲庭掛了電話，可是誰知道這個電話的時機太不巧妙，顏涵正在直播，看到顧雲庭來電，本意是想向網友們秀個恩愛，沒想到成了直播分手。

 

而且通過對話內容，大家推斷出她是小三，現在所有的評論都在罵她，一大堆cp粉要她給一個真相。

 

不堪辱罵的顏涵關了直播，再給顧雲庭打過電話來，卻被他拉黑了。

 

我看著顧雲庭拉黑的動作，簡直諷刺，所以他根本不愛任何人，他隻愛他被愛的感覺。

 

顏涵那邊熱火朝天，我這兒的氛圍卻冰凍到極點。

 

直到顧母打電話來，這件事鬧大了，影響到顧氏的股價了，我們才知道外面變天了。

 

顧雲庭急著回去處理麻煩，但走之前居然還給了我一個保證：【等我回來，老婆。】

 

老你媽，真不要臉。

 

13

 

我在燒烤攤撸著串，和清雅吐槽著顧雲庭不要臉的行徑。

 

順便關注下這幾天網上對於這件事的討論。

 

從那天過後，顏涵就沒有再發過視頻，但從前那些秀恩愛的也沒有隱藏。

 

但很顯然，隻要她還想幹自媒體這一行，靠冷處理就絕對是不行的，她必須得做個回應。

 

顧雲庭沒有再來找我，最近公司的紛爭我也聽說了，本來董事們就對他之前的失誤累積了不滿，現在又陷入輿論風波，直接影響了企業形象。

 

我想他現在也夠焦頭爛額的，沒空來處理這些情情愛愛的了，倒也落得清靜。

 

清雅對著我身後擠眉弄眼，我回頭看，手上還拿著一串鴨胗，

 

季承言白襯衫黑褲子，在暖黃的路燈下向我走來，臉上是他獨有的別人都做不出來的表情，正經中帶點不正經，那點不正經又不影響他的正經。

 

我的手表又在發警告了，可是這回我選擇無視它，三番兩次的心動，足以證明這個男人對我的吸引力。

 

大方為自己的心動買單，陳霽。

 

季承言在我身側坐下，我手臂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清雅敬了他一杯：【當時你來籤合同我就覺得你跟我們小霽特配。】

 

【是嗎？有你這話我突然信心倍增，本來我一直都怕我配不上她呢。】

 

我斜睨他一眼：【你再瞎說。】

 

不是都說開心的酒喝不醉嗎？可我明明今晚感到無比開心，卻還是醉了。

 

清雅放心地把我交給季承言，自己就溜了。

 

放著車不坐，我非得讓他陪著我走路，代駕開著車在一旁慢悠悠地跟。

 

好像無論我想做什麼，他從沒掃過興。

 

我扯著他的袖子問他是不是喜歡我，他不回答，我有點兒不高興地問他為什麼故意不回答明明聽到了，他說：【明知故問的問題，你是真想聽答案還是想逗我？】

 

我懂了，他不回答也是給我一個退路，他的答案取決於我想要什麼樣的關系。

 

【告訴我你的答案。】

 

【那陳霽，我喜歡你，請你和我在一起好嗎？】

 

【好！】

 

14

 

我的身份還是被強大的網友扒了出來，有些問我是不是顏涵知三當三的，也有的問我是不是離了婚之後去當了前夫的三的。

 

清雅讓我暫時不要去公司了，門口已經有人蹲守。

 

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放了個假。

 

直到老師打電話，讓兒子暫時停課，我才想，他們的不回應已經對我們生活造成了嚴重的影響，他們必須採取措施讓我們恢復正常生活。

 

但我不想面對顧雲庭，於是直接給顧母打去電話。

 

顧母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她告訴我顧雲庭已經被停職了，顏涵在平臺上秀恩愛的時間的確是在我們領到離婚證之前，事實無法狡辯，公司會發聲明澄清我與這件事沒有關系，但顧雲庭必須得承擔他的代價。

 

電話掛完沒多久，我就看到了顧氏官網發布了聲明。

 

一時間全網都在罵他們兩個，還有很多人心疼我，我和顧雲庭的故事早就被扒幹淨。

 

顏涵的賬號被平臺封禁，還有一堆合作方的廣告停滯了，她需要承擔不小的違約費用。

 

我當初離婚的本意是想留點體面，沒想到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又鬧成這副模樣，實在是令人唏噓。

 

不過這些腌臜事早就與我無關，我戀愛可談得開心得很吶！

 

和季承言吃完飯，我們沿著江邊散步，晚風吹著，晃晃悠悠，無比愜意。

 

顧雲庭就是在我笑得最開心的時候出現的，他把車直直停在我們對面，開啟遠光燈，強光衝擊下我眼睛都睜不開。

 

突然燈又暗下，陷入一片黑暗，突然感覺到一個人影向我們衝過來，一剎那季承言被撂倒在地。

 

我身旁傳來打鬥的聲音，在分辨清楚那個是顧雲庭後，我拎著包狠狠往他腦袋砸去，接連好幾下，他才終於停下動作。

 

【陳霽，你瘋了？幫著外人打我？！】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現在這種情況，到底誰是外人？

 

15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反駁的時候，又一輛開著遠光燈的車駛過來，今天這一個個是跟我眼睛幹上了是吧？

 

下車的是顏涵，

 

顧雲庭的腦袋還沒從我揍的疼痛中緩過來，迎面又遭受了來自顏涵的暴打。

 

可現在看來他們之間好像並不剩什麼情分，顧雲庭不顧風度，還起手來。

 

顏涵被他兩巴掌打得嘴角滲出了血。

 

我和季承言對看一眼，這無妄之災，還是走為上計。

 

於是趁他倆扭打的時候，我們溜了，出於人道主義，路上還報了個警。

 

可事情的發展還是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了，顏涵在打鬥時落了水，顧雲庭負主要責任，

 

這倆人，打贏的坐了牢，打輸的住了院。

 

網絡上對這個事件的討論度很高，

 

最後我和顧母商量後決定把顧璟之送到國外上學。

 

而我和清雅溝通了一下，剛好趁著這個時間提升自己，報考了一個有名的建築院校繼續深造。

 

我和顧璟之出國那天，是季承言送的，登機後我還沉浸在離別的悲傷裡，戀愛沒談多久就要異地了，紅紅的眼眶要哭不哭的，突然肩膀被人碰了碰，

 

我扭頭一看，季承言露著個大白牙朝我笑得燦爛。

 

我忍不住伸手錘他，拳頭被他握住放在嘴邊親了親。

 

飛機開始在藍天白雲中徜徉，正如我的生活一樣，前路坦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