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紙上鳶
- 3801字
- 2025-07-09 15:07:27
沈砚塵從我手中接過藥碗一飲而盡,隨後開口:「那師尊可想想,或許是師尊認識的人呢!」
18
我們在桐鎮停留了半個月,在沈砚塵能御劍後也提了告辭。
離開前,我施法助柳翠兒修補好的殘魂輪回後,又將魔君給我的幻影掐頭去尾地公布於世。
告知百姓,此次禍亂源頭是狼妖,從頭到尾,柳翠兒都是受害者。
她不該在百年後成為桐鎮志異上的作亂鬼怪。
回到無為峰,我竟首次產生了歸屬感,內心一片平和。
但此次沈砚塵的受傷也給我敲了警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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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功力不行,他也需要一柄必要時能保命的劍。
時隔多年,我再次登上一丈峰。
崖邊的梨樹已結了累累碩果。
一旁的峭壁上還有由淺到深的劍痕。
那是我從小到大練劍在上面留下的痕跡。
推開門,青年端出一碟碟焦炭擺上桌。
「回來了?臭丫頭,吃飯了!這可是你闢谷多年的師兄我專門下山去酒樓學的!敢浪費,揍S你!」
看著桌上的菜,雞翅的骨頭與肉已經分離,一盤青菜黃黃白白,魚更是直接成了一團糨糊。
我好氣又好笑,唇角扯了扯。
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青年過來彎下腰,眼眸含笑:「喲,怎麼還不高興了,誰欺負你了?告訴師兄,師兄替你揍他!」
「師兄。」我低聲喚他。
他嘆了口氣:「鳶兒,我是怎麼教你的?修士雖無常人的生老病S,卻也是與天爭命,緣起緣滅自有定律,你還不明白嗎?」
「我明白,我隻是……」
我隻是想你了。
我揚起一笑:「我隻是來取師兄佩劍,我收了一個徒弟,他需要這柄劍護身。」
青年笑了笑,身體往旁邊讓開。
屋間掛著一柄已生鏽的劍,我大步上前。
觸摸到它的瞬間,光芒滾過劍身,鐵鏽褪去,露出它銀白的劍身。
我再也忍不住,滾了滿臉淚。
19
推開沈砚塵房門時,他正光著膀子給後背的傷上藥。
見我進來,他立馬扯過被褥,紅著臉喚我:「師尊。」
猶豫了一下,我伸出手:「我來給你上藥。」
沈砚塵愣愣地將藥遞給我,隨後轉身。
我的視線落在他後背,不知何時,原本清瘦的少年已有了強健的體魄。
許是後來過於刻苦,時常在靈泉淬煉體魂,他原本白皙的皮膚也變成健康的麥色。
鼓動的肌肉如山巒間沉睡的獸,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看到這具身體,那股恐懼再次湧上心頭。
我竟一瞬間產生了逃離的想法。
「師尊?」
許是久未等到上藥,沈砚塵轉過身,琥珀色的眸子擔憂地看著我:「怎麼了?丹田還痛嗎?」
「無事。」
我強壓下心頭的懼怕,迅速給他上了藥。
待他穿好衣服,我才將從一丈峰上帶下來的劍遞給他。
「這是我師兄的命劍,他S後……」我垂眸,「它已封劍多年,今日交給你,能否讓它奉你為主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沈砚塵眸中閃過震驚,雙手顫抖地接過劍,動作輕柔地撫過劍身上的「破心」二字。
我以為他是高興有了自己的命劍,下一瞬,他雙臂一伸。
我猝不及防被抱了滿懷。
兩具身體再次近距離貼近,驚愕過後便是來自胸口更快的搏動。
就在我要推開他時,脖頸傳來了一串串滾燙。
少年聲音壓抑著哽咽,仿佛受過極致的痛楚。
許久,他吸了吸鼻子,再開口,語氣帶上了釋然。
「師尊,謝謝你。」
20
趁著季清綸借桐鎮一事出門巡視時,我避開人入了他的臥房與書房。
然而並沒有找到什麼,我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有了破心,沈砚塵的修為一日千裡。
他成功讓破心認了主。
又高興地做了一大桌菜。
對著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我突然想通為何會覺得沈砚塵極了解我的口味了。
畢竟,我吃著師兄做的飯菜長大。
驟然吃到可口的菜,我自是無法自拔。
本因歷練與他生出的距離,也因他端著菜哭了兩回不了了之。
這兩日,他去了靈泉閉關,離開前叮囑。
「師尊,等我回來給你做我剛學會的菜,你一定喜歡,還有十五,您要記得喂它們啊!」
我覺得好笑,心底到底軟了下來:「好。」
我端著他離開前備好的飼料去了雞圈。
一群雞崽見我便顛顛地跑了過來。
分明不怎麼見,我竟能一眼認出它們分別是誰。
喜歡搶食的是初三。
兩隻疊在一起的是初六和初七,初七總喜歡站在初六背上。
總獨自待一旁等其他雞崽吃好再過去是最小的十五。
看著看著,我輕輕地勾起唇。
不等我喂完,一旁的動靜便讓我收回了笑。
是季清綸。
桐鎮的事未尋到答案前,我無法心無芥蒂地待他。
「師兄。」
收了笑,起身淡淡地喚了聲,我這才發現他面色難看。
原本溫潤的臉甚至有些陰沉。
「你將破心給了沈砚塵,你可知這段時日外頭是怎麼傳你們的?告訴我,燼天狼是怎麼被引出來的?」
季清綸咬牙切齒,最後近乎變成低吼。
「他需要那把劍,那把劍也認了他,至於旁人如何傳我們,我不在意,師兄,修行修心,你又何必問?事情解決便可。」
我神色淡淡。
「好個修行修心,你還真是謝清玄教出來的。阿鳶,從前你總跟著清玄,對旁人不假辭色。如今連沈砚塵你也青眼有加,我呢?!你可知我——」
他的話戛然而止,最後,隻將袖中秘籍重新扔回我身上。
「天衍宗祝筠天也沒了,魔族頻頻動作,不知何時便輪到我玄天宗。
「若你不想魔族戕害更多人,你知道該如何選!」
季清綸憤然離開。
我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洗星錄》,手一揚,秘籍瞬間化為碎片。
21
仙門近來大事頻發,望月宗徐晏之沒了,其餘宗門便都來到玄天宗議事。
去往議事廳的路上,我便察覺到了眾人神色有異。
「聞師叔!」
身後少年急急跑來,喘了口氣才笑著恭敬行禮:「弟子見過師叔。」
是同我一起去桐鎮的內門弟子。
他行了禮,瞪向不遠處一行說話的人:「師叔別聽那些人胡嚼舌根,都是一些無真本事,隻會在背後說人的長舌婦罷了!」
「???」
我不解地看他。
不遠處一人喚了一聲,少年遠遠揮了揮手,衝我擺擺手:「師叔,議事要開始了,您先去忙,弟子先行告退!」
直到到了議事廳,我才知少年所說是何「舌根」。
難怪季清綸說門中非議我與沈砚塵的人多。
我嘆了口氣,怕是不隻玄天宗的人聽過了,隻怕整個仙門都傳遍了。
「清鳶仙子,你說那不經事的少年有什麼好,反正如今仙門聯合對抗外敵,不如咱們來個強強聯合,我讓季宗主同意我們兩派的聯姻如何?」
我冷冷地斜了湊上來的男子一眼:「趙宗主既是為聯盟大事而來,還是以要事為重。」
合歡宗趙屹之胖胖的手指了指自己,湊近我繼續:「你沒試過我們年長的不知道,一定讓仙子樂不思——」
「弟子見過趙掌門,會議快開始了,趙掌門可以落座了。」
少年低沉的聲音響起,趙屹之一怒:「你是何人?掌門長老們議事,你來做什麼?」
原本面無表情的少年抬頭衝我乖巧一笑,又重新看向趙屹之:「弟子沈砚塵。」
我不願再與趙屹之糾纏,徑直往座位去。
「你怎麼來了?何時出的關?」
沈砚塵跟上來笑道。
「方才出的,久未見師尊,便來了。
「一會兒師尊可早些回無為峰,弟子已經備好了食材,今晚便給師尊做新菜。」
我眨了眨眼,唇邊漾起笑。
這麼久,我竟真有些懷念他做的菜了。
22
偏有人跟在後面聒噪:「唉!你就是那沈砚塵,你與你師尊不知……啊——」
眼見一隻胖手即將抓上我肩膀,我蹙眉指尖一動,一聲慘叫徹底將殿內所有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我握著滴血的長劍,趙屹之捂著齊手腕斷開的傷處慘叫不已。
沈砚塵雙眸冰冷地盯著趙屹之。
「怎麼回事?」
「似乎是因為趙宗主提起了聞長老與她弟子之事。」
「為此便斷人一隻手,手段未免太狠辣!」
指責與審視從四面八方而來。
我隻淡淡地收劍歸鞘。
直到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眾人才再次安靜下來。
季清綸涼涼地看了半身血的趙屹之一眼,溫聲道:「趙宗主既身子不適,便將人帶下去好好歇息。」
眾人噤聲,眼見趙屹之被帶下去,再無人敢言語。
季清綸又笑:「諸位皆為魔族而來,此時便不耽擱了,開始吧。」
23
議事後便是招待宴。
我提前離開回無為峰準備試試沈砚塵這段時日閉關的成果。
同樣要試的還有他的手藝,想到此,不知不覺,我面上便帶了笑。
然而剛回去,我便發現了不對,今日無為峰不似往日沈砚塵在時亮堂。
四周黑漆漆的。
推開他房間門,裡頭也空空蕩蕩的。
眉頭一跳,我竟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在無為峰尋了一圈依然不見人。
就在我準備用飛花傳信時,不遠處的斷崖突然傳來一道磅礴劍氣。
緊接著是越來越多的打鬥聲。
同時,宗門伏魔鍾響起。
魔族來犯。
我身形一轉,御劍朝打鬥聲去。
然而越靠近斷崖,我心底越亂。
這劍氣,是破心!
落地時,手腕被一隻手狠狠抓住,季清綸看著我,黑夜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阿鳶,沈砚塵S了趙屹之,他的魔氣泄露了。」
我緊抿著唇,握劍的手用力到指尖青白。
不遠處被各派掌門圍攻的少年身影閃現。
我教的劍法,他用得極熟練。
這段時日進步果然很大。
「一派宗主被S,他的身份也即將暴露,封印松動後,他的力量不是你我可以抗衡的,阿鳶,S了他!」
「不,我會重新將他封印。」我輕輕道。
「他是天魔星!就算你封印他,玄天宗呢?窩藏魔族,你至玄天宗於何地?!這些年,我拖著殘軀,為了撐起玄天宗吃了多少苦!
「如今徐晏之沒了,玄天宗便是仙門之首,阿鳶,你不能為了一個沈砚塵什麼都不顧啊!」
手腕上的手越收越緊,然後猛地松開。
「阿鳶,去吧,承擔起你作為玄天宗長老與師尊弟子的責任。」
輪椅轱轆聲漸遠。
夜風吹在我臉上,許久,我握著劍上前。
「聞長老來了!」
「那畢竟是聞長老的弟子,玄天宗的內部事。」
「對,該由她來清理門戶!」
周圍的人逐漸退開。
隔著夜色,我與沈砚塵分站兩邊,他竟還抬頭對我笑了笑。
「師尊,你是來S我的嗎?」
我喉頭仿佛哽了團棉花:「是。」
沈砚塵便收了笑,然後對我恭敬地行了個弟子禮:「那,便請師尊賜教吧!」
24
劍影翻飛,沈砚塵將破心用得十分順手,幾乎已發揮出它的七層劍意。
我隻沉默地應對,偶爾對上他有些沉痛的雙眼。
「師尊出手毫不留情,看來是真要S我了。」
我依舊不語。
他又道:「真狠心,竟是一句話也不肯與弟子說了,師尊,我沒S趙屹之。」
少年方才與各掌門對戰,身上已有了不少傷口。
直到這時,我才開口:「我信你。」
沈砚塵聞言愣了一瞬,隨即仰天大笑了兩聲,眼底似有晶瑩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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