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8

 

走出周景呈公司大樓時，身後傳來林漫漫的聲音。

 

「沈小姐。」

 

她幾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矯揉造作地撫了一下自己耳畔的發。

 

「謝謝你成全我們，放過阿呈。」

 

我看清她臉上和眼睛裡洋溢的明媚笑意。

 

像是打仗成功了的勝利者在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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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客氣，希望你別像我一樣就好。」

 

我輕笑。

 

算是過來人的一點警告。

 

林漫漫臉上的笑容輕輕一變，但很快恢復原樣。

 

「我怎麼會像你一樣，阿呈對我的感情如何，你不是早就見識到了嗎？」

 

她提醒道。

 

她說的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周景呈帶著林漫漫去參加了兄弟們的聚會。

 

在聚會上，周景呈的兄弟無意間說起了我和周景呈的事。

 

其中一人爆料。

 

「有一次景哥跑業務很晚才回來，沈悅睡在外面花壇邊上等景哥，然後被一個流浪漢猥褻了。」

 

當時林漫漫窩在周景呈懷裡。

 

聞言俏麗的眉頭皺起，嫌棄地「咦」了一聲。

 

「那不是很髒？」

 

也不知道她說的是我睡花園這件事。

 

還是說我被流浪漢猥褻這件事。

 

反正包廂裡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哄笑聲。

 

當時我就站在門外。

 

本來打算來個捉奸成雙的。

 

不期然聽到這一番話，整個人猶如寒冰墜地獄。

 

又冷又熱，備受煎熬。

 

而更讓我動彈不得的，是彼時周景呈的態度。

 

他坐在沙發上，虛虛地攬著林漫漫。

 

在眾人肆意嘲諷的說笑聲中含笑不語，神情輕慢。

 

仿佛他們取笑的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而不是他曾經也拿真心守護過的我。

 

而在最後的遊戲環節，周景呈享受地咽下林漫漫用嘴遞過來的酒。

 

在她的嬌嗔命令下說出了「沈悅，髒」的字眼。

 

9

 

這應該算得上是林漫漫挑釁我的戰績之一。

 

看得出來，她為此十分滿意。

 

臉上的笑容也越發深刻。

 

我看著她，也不忘提醒道。

 

「那你是不是忘了，我那天是怎麼做的？要是你想不起來，我不介意幫你再經歷一遍。」

 

林漫漫臉色瞬間一變。

 

我一看，就知道她還沒忘。

 

那天晚上，我怒不可遏地衝進了包廂。

 

將林漫漫從周景呈的身上拉拽下來。

 

在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工夫，我用力甩了林漫漫兩巴掌。

 

並且捏著她，將她整個人壓在了放酒的茶幾上。

 

「笑你媽！很好笑是嗎？那你知道那個流浪漢後來怎麼樣了嗎？」

 

我怒火上頭，砸碎了一個酒瓶。

 

在碎裂聲中，林漫漫大聲地尖叫起來。

 

我用銳利的那頭懸在她的臉頰上方。

 

任由她在我的手下瑟瑟發抖，顫抖恐懼。

 

「像今天這樣，我把他捅廢了。」

 

「嫂子！」

 

「沈悅！」

 

包廂裡眾人大氣不敢喘。

 

到最後是周景呈喝止。

 

他猛地攔住我，將我甩到了一旁。

 

林漫漫小臉慘白地縮在他身後，柔弱無辜。

 

「阿呈救我！」

 

周景呈眼底怒火醞釀，他舉起手，就要揮下。

 

卻在觸及我猩紅憤恨的目光時驟然停住。

 

「阿悅……」

 

「周景呈，你不敢打是嗎？」

 

我敢。

 

在周景呈怔愣的瞬間。

 

我徑直揚手一耳光甩在了他的臉上。

 

那近乎用了我全部的力氣。

 

因為打完後，我的手控制不住地晃動顫抖。

 

那是我和周景呈決裂的開始。

 

自那天後，周景呈向我提出了離婚。

 

並且搬離了我們曾經的家，和林漫漫同居去了。

 

10

 

林漫漫不敢惹我。

 

畢竟我瘋起來是真的顛。

 

她憤憤不平地剜了我一眼。

 

「看阿呈和你離婚了，你還敢不敢這麼囂張？！」

 

我懟了她一句：「這就不勞你操心了。」

 

而後轉身離去。

 

回到家後，我開始收拾東西。

 

這房子雖然我要了，但我也沒打算久住。

 

回想我和周景呈相互折磨的這幾年，我沉浸其中。

 

如今看見這房子的一切，隻會讓我覺得更加面目全非。

 

我以最快的速度將房子掛牌賣出。

 

並開始購買機票。

 

畢竟周景呈給了我這麼多錢，我也該好好花才是。

 

我決定先出去散散心，到時候領離婚證了再回來。

 

離開的前一天。

 

我收到了一條新的消息。

 

【沈小姐你好，我是博主時光膠囊，你的街採視頻將會在周日晚上七點發布，我再最後確認一遍，請問……你真的不會介意嗎？】

 

看見這條消息。

 

我並不意外。

 

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

 

在我刷到周景呈和林漫漫視頻的第二天。

 

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沒想到，竟然也被當作路人遇到了一次街頭採訪。

 

同一個博主，同一個採訪問題。

 

當時我便覺得無比可笑。

 

但也神奇緣分竟然這麼妙不可言、

 

我沒有拒絕採訪，甚至在說出自己答案的同時，忍不住猜想。

 

要是周景呈刷到了我這條視頻。

 

他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不會，您隨意。】

 

我回復道。

 

與此同時收拾好了自己的最後一件東西，瀟灑離開。

 

11

 

（周景呈）

 

和沈悅分居半年，周景呈第一次接到她的電話。

 

他以為對方又要無理取鬧地來騷擾咒罵他。

 

可沒想到的是，沈悅一改往日的蠻橫撒潑，語氣格外平靜。

 

「周景呈，我同意離婚了。」

 

她告訴自己。

 

周景呈下意識地皺眉，第一反應便是——

 

什麼離婚？

 

見他沒有反應過來，一旁的林漫漫小聲提醒。

 

周景呈這才想起半年前他搬出去時對沈悅說的話。

 

「你確定？」

 

「嗯，有空的話，見一面，籤一下離婚協議吧。」

 

沈悅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他心底的疑慮更深，但還沒來得及想到答案。

 

林漫漫就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剛剛你老婆說，她答應離婚了，是真的嗎？」

 

「嗯。」

 

「太好了，這下就沒人糾纏你了。」

 

林漫漫比他更高興，激動地往他身上湊著。

 

要換成以前，年輕熱情的林漫漫早就引起了他的火。

 

可如今，周景呈卻高興不起來。

 

他根本沒想和沈悅離婚。

 

當初那是嚇唬她的，怎麼沈悅突然松口了？

 

周景呈百思不得其解。

 

但很快想到。

 

這該不會又是沈悅耍的陰謀詭計吧？她這個人就是這樣。為了騙他回去，各種話都說得出來。有一次，他甚至還收到了沈悅說她媽媽病重的消息。他沒理會。畢竟撒謊說狼來了的小孩，不會再第三次欺騙到村民了。

 

周景呈打定了主意認為沈悅在欺騙自己。

 

但又想想自己已經半年沒見沈悅了。

 

正好，既然沈悅都打電話了，他就借此去看看她吧。

 

周景呈讓律師擬好了離婚協議，並且發消息給沈悅讓她周一來公司籤字。

 

其間有件小事。

 

周景呈要發消息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把沈悅拉黑了。

 

他和沈悅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幾個月前。

 

沈悅那時候因為撞破了他和林漫漫的事。

 

其實他都已經不記得是什麼事了。

 

反正沈悅就跟發癲一樣，在家大吵大鬧。

 

他實在受不了，這才搬出了家。

 

但沈悅沒有善罷甘休，還日日發信息和小作文騷擾質問他。

 

跟個顛婆一樣。

 

有一次，沈悅又發消息了。

 

但話說一半，周景呈就嫌煩給她拉黑了。

 

把沈悅發出來後，周景呈還真擔心沈悅又會和之前一樣。

 

但這次，她竟然隻說了個好。

 

奇怪，難道真轉性了？

 

12

 

兩次下來沈悅都這樣，周景呈覺得怪不可思議的。

 

但又有點感慨。

 

唉，沈悅要是一直這樣安安分分的，不吵不鬧多好？

 

他和沈悅，也算是同甘共苦。

 

他們倆一起白手起家打拼出來的這一切。

 

感情自然非比尋常。

 

但沈悅真的太自私，佔有欲太強了。

 

自從創業成功後，沈悅就跟著了魔一樣，不允許他的身邊出現任何一個異性。

 

可能嗎？

 

他如今好歹是個有頭有臉的商人。

 

應酬肯定是少不了的。

 

一開始，他的確明確拒絕過那些女人。

 

可時間久了，他發現大家都一樣。

 

他隻是犯了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

 

而他比那些人更好一點的就是。

 

他隻找了一個。

 

那就是林漫漫。

 

是沈悅不依不饒，把他越推越遠。

 

最後逼自己提出離婚的。

 

要是沈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們根本不會走到這種地步。

 

周景呈心裡想。

 

畢竟他和沈悅十幾年的感情。

 

那時候兩個人共吃一碗盒飯。

 

她為了自己多吃一點，撒謊說自己不餓。

 

夏天的地下室像是一個悶熱的火爐，燥得人睡不著。

 

沈悅給自己扇了一晚上的涼風。

 

後來更是偷偷賣掉了自己給她買的戒指，換了一個小型的電風扇。

 

他和沈悅其實是有很多甜蜜和共同的回憶的。

 

周景呈不忍丟棄。

 

而他更相信，這些事情沈悅也放不下。

 

所以，他十分肯定。

 

這一次沈悅提出離婚要見面的要求，肯定又是她的某種手段。

 

她怎麼舍得離婚？

 

周景呈不信。

 

13

 

直到周一，他見到沈悅。

 

才發現，她答應離婚的話，是真的。

 

沈悅當時叫住他的名字。

 

他轉頭看去，第一眼感覺便是，才半年不見，她怎麼清瘦成這樣？

 

沈悅以前還有點肉肉的臉上，此刻下颌骨清晰明顯。

 

脖頸間的鎖骨更是襯得她身形單薄。

 

她沒好好吃飯嗎？

 

周景呈皺眉擔憂，一抹心疼不由自主地浮現。

 

但他還沒來得及問，沈悅就說自己等他開會結束等了兩個小時。

 

他根本沒開會。

 

但他也明白是誰要對沈悅這樣說的。

 

他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先責備林漫漫。

 

而是想先好好看看沈悅。

 

他已經半年沒見沈悅了。

 

即便沈悅胡攪蠻纏，一遍一遍地消耗兩人的感情。

 

但周景呈還是發現，他最愛的人還是她。

 

這種愛和對林漫漫的愛是不一樣的。

 

他對林漫漫。

 

那是基於對年輕身體和荷爾蒙激素的影響而產生的。

 

而沈悅，他是從靈魂深處的愛和心疼。

 

「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該給你的不會少。車子房子你可以隨便選，如果你還有其他要求，可以提出來。」

 

借著沈悅看離婚協議的工夫。

 

周景呈的視線一直盯著沈悅。

 

他要好好看看她。

 

他借口提出了可以答應沈悅的其他要求。

 

其實就是希望沈悅的「其他要求」就是不離婚。

 

但沒想到，沈悅隻多要了一個他們曾經住的那套房子。

 

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鍾就結束了。

 

不可能，她怎麼會真的和自己離婚！

 

一點其他的動作都沒有。

 

她應該還有話要對自己說的。

 

周景呈盯著她。

 

可直到沈悅離開，都沒有一句多餘的話留給他。

 

14

 

他和沈悅……就這樣結束了？

 

周景呈不相信。

 

他遲遲沒有把那份離婚協議交給律師。

 

當天晚上，林漫漫做了燭光晚餐來慶祝這件事。

 

他看著林漫漫笑意盈盈的臉，隻覺得無比煩躁和心寒。

 

「阿呈，那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啊？」

 

林漫漫撐著下巴笑眯眯地問他。

 

還不等他回答，林漫漫已經自顧自地憧憬起了婚禮。

 

「我要穿最漂亮的婚紗，禮堂裡一定要全部鋪滿鮮花。」

 

他看著燭光下林漫漫亮閃閃的眼睛。

 

腦海裡想的卻是那年他和沈悅結婚時的樣子。

 

那時候他們創業初期，真的好窮困潦倒。

 

沈悅把戒指賣掉之後，一件首飾也沒有。

 

他們就這樣花幾塊錢領了證。

 

晚上興高採烈地買了兩瓶啤酒，坐在江邊一邊唱一邊喝。

 

他那時候就想著。

 

等自己有錢了，一定要給沈悅補一個又大又豪華的婚禮。

 

但後來也沒補上，隻拍了一套小小的婚紗照。

 

還是他工作時抽了半小時空去拍的。

 

「再說吧。」

 

他突然興致缺缺，打斷了林漫漫的話。

 

林漫漫表情一僵，笑容漸漸隱沒盯著他。

 

15

 

周景呈覺得心裡煩，打電話吆喝了自己的兄弟出來喝酒。

 

「景哥，怎麼沒把小嫂子帶出來？」

 

有人疑惑發問。

 

家裡有個沈悅 ，他們便稱呼林漫漫為小嫂子。

 

周景呈不想回答。

 

有個人湊到了他身邊，笑嘻嘻地開口。

 

「景哥，看我刷到了什麼，你和小嫂子耶！你們上熱門了！」

 

迷迷糊糊的視野裡。

 

周景呈看見面前手機裡自己和林漫漫的畫面。

 

「我啊，希望五年前的周景呈能早點遇到林漫漫。」

 

視頻裡，他摟著林漫漫說道。

 

什麼鬼東西？

 

五年前是他和沈悅結婚的好日子。

 

他和沈悅感情好得不得了，怎麼可能會想要遇到林漫漫？

 

周景呈很快想起來。

 

這是他某天帶林漫漫出門逛街，偶遇的一個街頭採訪。

 

他隻是隨口一說。

 

可這個視頻，已經有十幾萬點贊。

 

佔據了同城熱榜第一。

 

要是這樣的話……沈悅不是會刷到？

 

不行，他不能讓沈悅刷到。

 

沈悅刷到該生氣的。

 

周景呈顫抖去搶對方的手機。

 

「誰發的？讓他趕緊下了！快點！」

 

眾人被周景呈的怒吼聲嚇到。

 

拿視頻給他看的那人哆哆嗦嗦地趕緊去聯系對方。

 

但他剛點開對方的主頁，便愣住了。

 

「景哥，他又發了一條。」

 

補充的聲音不安且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