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1

 

嶺南有妖，以情為食。

 

善釀酒，其酒名曰醉浮生。

 

一杯夢生平，兩杯可換生S。

 

1

 

我是世間最後一隻大妖。

 

天地間到處都玩遍了以後，我突然覺得有些無聊。

 

於是我在嶺南山上挖了一塊地，專門用來釀酒。

 

Advertisement

那酒呢，裡面加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意外產生了一點兒不一樣的效果。

 

酒釀好後，我好客請了上山遊玩的人暢飲一杯，結果那人不過兩天就瘋瘋癲癲的出家當了和尚，隨後他的家裡人成日地來鬧我。

 

我不耐煩。

 

連夜扛著酒壇子躲到了黃泉路邊上開了家客棧。

 

客棧什麼都不賣，隻賣我釀的酒。

 

那酒的後勁大，喝了一覺跟睡S過去一樣。

 

所以我還特意給那酒取了名字，叫醉浮生。

 

濁酒一杯三分醉，大夢一場渡浮生。

 

2

 

我承認，我客棧的選址不是什麼好地方。

 

因為過路的客人大多數是些窮鬼，寥寥幾個有錢的還挑三揀四。

 

比如今天來的這人，我遠遠瞧著她身上的錦衣華服臉上的笑就止不住。

 

這年頭還有人能穿這麼好，一定是個有錢的！

 

我歡歡喜喜地迎了人進來。

 

[客官，來點啥？]

 

說實話，我沒見過有幾個像我這樣的大妖了。

 

法力高強卻還是自食其力，既能是客棧老板，還能充當著店小二。

 

反正我是不會承認，我當妖那麼多年沒存下銀子。

 

那個小女子抬起頭，哆哆嗦嗦地點了個菜。

 

[要……要一隻醬板鴨。]

 

[沒有！]

 

[那……那我要一碟桂花糕……]

 

[沒有！]

 

[那……來碗饅頭粥？]

 

女子的臉上的冷汗滴了下來，她咧了一下嘴，要S不活地笑了一下。

 

我立馬就不開心了！手裡的小簿砰的一聲重重甩在桌子上。

 

[沒有！]

 

[你是不是找碴？]

 

那小女子一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著我。

 

[你……你什麼都沒有開什麼客棧？]

 

[誰說我什麼都沒有！不是還有酒嗎？]

 

我一揮手，那菜簿子翻到了最後一頁，一個螞蟻大小的酒字趴在上面。

 

女人忽地松了一口氣。

 

[那我就要酒。]

 

我搖了搖身後的狐狸尾巴，感覺自己好像上了當。

 

可我本來就隻賣酒，好像這樣也行。

 

我總不能承認，我原來的想法是開個酒肆吧？後來不知道哪根筋抽風換成了客棧。

 

那黃泉路上的鬼都是趕著投胎的，沒幾個人擱這停留。

 

我跑到後院，哼哧哼哧的刨出來一壇子酒，然後扣扣索索地打了一杯。

 

[誠惠二十兩白銀！]

 

那人漲紅了臉，支支吾吾：[我……沒錢……]

 

什麼？！什麼？！

 

沒錢你來喝什麼酒，吃什麼飯！闲著無聊S一S涮妖來嗎？

 

[拿玉佩抵！]

 

女人的腰間還有一個小小的香囊，我一猜就知道裝的肯定是玉佩。

 

[不行，這個不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賣了！

 

我一個旋身，那杯酒就收了回來，那小女子又突然張口：[我用真情換行不行？你不是喜歡這些東西嗎？]

 

我砸吧咂咂嘴，我的喜好都已經傳到人間去了？甚好甚好。

 

我大概是有些病，其實我是釀酒的，我也是賣酒的，但是進店吃飯要是不按照點菜買酒那一套來，我就渾身不得勁，這是為什麼呢？

 

頭有點痒，我想不起來。

 

算了，不管了，反正這人一看就是奔著我的酒來的，這一招招的玩的清楚得很。

 

女人捧著酒杯，一飲而盡。

 

我問她願望，她支支吾吾地說不清，隻說要回將軍府。

 

你一個女子回將軍府做什麼呢？將軍是有夫人的，難道你要做妾？還是做婢女？

 

女人眉頭緊蹙，糾結了好久，直到快要醉過去，終於開口說了要求。

 

[做妾吧。]

 

妾？我當妖精這麼多年都沒遇到過哪個女人想做妾來著，真是稀奇！

 

我忽然就來了興趣，問她為什麼非要嫁將軍，她紅著臉說，將軍曾經救她一命，天人之際從此環繞心頭。

 

又是一個救命之恩，鍾情於此的傻蛋。

 

不知想起了什麼，我點點頭。

 

行，成全你！

 

一杯酒下肚，女人一頭栽倒在桌子上，周遭的風景急速變換。

 

下一刻，她就噔噔噔地跑到了男人堆裡，滿臉天真地跟將軍表示她要做人家的妾。

 

蕭將軍都愣在了原地，四周的男人看猴戲一樣看著眼前的女子，確定這女子是真的跑過來自薦枕席的，眾人的臉上都揚起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上下打量了她過後，蕭明遠留下了一句等著就轉身離去。

 

剩下幾個男人哄笑著調侃：[咱怎麼就沒有這福氣？]

 

隔天，蕭將軍一頂小轎就將人抬了回去。

 

入了將軍府，管家隨意安排了一間小屋讓她住下。

 

當天晚上芙蓉帳暖，蕭將軍出門的時候一臉餍足。

 

隨後就是第二天敬主母茶。

 

將軍夫人端坐高堂之上，雲簪輕挽，珠翠環繞。

 

細細看著兩人倒是有幾分相像。

 

不過我雖然是大妖，但是面對這種上去就拉著當家主母姐姐妹妹的情景還是有些震驚。

 

這樣不會挨打嗎？我敬她是個狠人。

 

果不其然，夫人身邊穿著灰色布衫的嬤嬤上來就是一個大耳刮子。

 

[什麼東西？一點規矩也沒有！]

 

她捂著臉委委屈屈看了夫人一眼，然後跪下伸手接過婢女遞過來的茶。

 

自己炫了一口。

 

……

 

你別說，就憑她這個腦子，難怪想著做妾。

 

嬤嬤都傻眼了，衝上來又是兩個耳刮子，夫人愣了愣。

 

我心裡暗想，這不是個智力障礙者吧？

 

也是在這時，我才知道這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女人叫芸娘。

 

敬了茶，她才算是真正進了將軍府的門。

 

將軍夫人溫柔賢淑，舉止大度，沒有跟她計較一些事，隻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

 

3

 

她囂張了好些天。

 

仗著剛進門時蕭將軍對她的幾分寵愛日常招惹是非。

 

但她也聰明，她就隻在家裡鬧，隻鬧那些下人，其實我也能理解，反正她也出不了門。

 

她想著法兒的折騰人，今天要香草上的露珠泡茶，明日要磨粉的珍珠敷面，下人們苦不堪言。

 

院子也就那麼大，這些事情就傳到了將軍夫人那裡。

 

夫人臉隱藏在昏暗的雕窗下，影影綽綽，看不清神色。

 

沉寂半晌後派了那個扇耳刮子的老嬤嬤過來訓誡。

 

她表面上答應得好好的，轉頭依舊我行我素。

 

夫人見規勸不得，就也隨著她了，懶得去管。

 

於是她更囂張了，行為也越發出格，還暗戳戳的嘲諷將軍夫人。

 

[好歹是主母，怎麼還沒有我一個妾過的舒心！]

 

[我這麼折騰，她怎麼也不過來教訓我一下？]

 

連我都覺得不正常的事情她卻享受的心安理得。

 

果然這天事情就來了。

 

蕭將軍從外面回來，拉著她好生愛撫了一番，隨後表示明日帶她出門。

 

她歡喜得很，滿心滿眼認為將軍是看她在家中呆了悶，要領她出門遊玩呢，又是甜言蜜語地哄得將軍眉開眼笑。

 

我在半空中頓了頓，想了想還是什麼都沒說。

 

蕭將軍帶著她出了門，將軍夫人就站在身後看著，眼中沒有怒意，隻有些許隱忍和憐憫。

 

[嬤嬤，你說這個又會如何？]

 

[誰知道呢？左右不過是個S。]

 

4

 

芸娘歡歡喜喜地跟在蕭將軍身後出了門，然後滿臉淚水地頂著一個巴掌臉回來。

 

五個鮮紅的指印貼在她的臉上，惹來一眾下人背地的嘲諷。

 

她把桌上的擺設一掃而空，瓷器落地發出聲聲碎響。

 

[他怎麼能叫我去陪旁的人？]

 

他能！他不僅能叫你陪旁的人，還能把你送給旁人呢！

 

我心中腹誹，躺在虛空中不現身。

 

將軍那天的好事被攪了幹淨，他下了命令，不準有人來管她。

 

她餓的不行，拿著屋裡的首飾要自己出去買，然後被人攔在了門口。

 

[沒有將軍的允許，芸姨娘你不能出門！]

 

[憑什麼？你們是想餓S我？我偏要出去！]

 

她不信邪，仗著自己的身份還想要強闖，被管事的一巴掌抽了回去。

 

[不過是個賤妾，任人把玩的下賤東西！稱你一聲姨娘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

 

[什？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一個賤妾還把自己看得多金貴呢，不過是將軍養著和朋友逗樂的玩意罷了！]

 

芸娘如遭雷劈，癱坐在地。

 

等從這驚聞中反應過來，她瘋狂的叫我。

 

[釀酒的，你出來！出來！不是這樣的，我要的不是這樣的！]

 

[我是做妾，可是我沒想做這樣的妾啊！搞錯了，你搞錯了！]

 

這本來就是她自己要求的，我已經辦到了，沒有搞錯。

 

想改命？那是另外的價錢。

 

我懶得搭理，她就趴在地上不斷祈求，見我始終不出現，開始謾罵。

 

等罵得沒力氣了，就趴在地上扮演S狗。

 

一直過了三天，將軍也一直沒出現，反而是夫人身邊的老嬤嬤悄悄出現了。

 

她從懷裡拿出個帕子，裡面包著兩個饅頭。

 

她勸芸娘認命。

 

她說這是芸娘自己選的路，就算是哭著也得走下去。

 

芸娘以為老嬤嬤是聽了夫人命令來看她笑話的，恨恨的呸了一口，打落她遞過來的饅頭，隨後瞥見嬤嬤被打紅的手，她又倏地低下頭。

 

眼淚大顆大顆滴落在地上，等嬤嬤走了，她又趴著撿起那沾上灰的饅頭就著淚水往嘴裡塞。

 

吃飽了飯，她還是想不開，梗著脖子還是不屈服，又迎來了一頓毒打。

 

她鼻青臉腫，狼哭鬼嚎，然後繼續罵我。

 

三天過後，她又餓得沒力氣了，這次沒有將軍夫人來送饅頭，倒是有小廝過來潑涼水，一盆冷水下去，芸娘發了高熱，她蒼白著臉，弱柳扶風喚了人來。

 

[你去告訴將軍，此前是芸娘不懂事，現在芸娘想開了。]

 

消息傳出去，多日忙於公務不得見的蕭將軍就出現了。

 

他摟著芸娘一臉的心疼：[你早些想清楚何必受這些苦？瞧這傷的，可叫人心疼，趕明兒再整些好東西給你補補。]

 

寒風從西邊吹過，掀起了落葉，芸娘打了個寒戰，嬌嬌弱弱得躲進了蕭將軍的懷裡，銀色披風下，她的眼神一閃而過，再也沒有當初的天真和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