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天昭
- 3537字
- 2025-07-08 15:45:59
前世我不知他心意,今生他忘我於紅塵。
那十年,困住他的前世,鎖住我的今生。
這大概就是佛家所說的,因果輪回。
「小姐?」
見我對著手心裡的花瓣發呆,雲岫小聲地喚回我遁遊的神思。
「走吧。」
我拂去花瓣,進了山門。
蒼山霧靄中,鍾聲杳杳,青石臺階蜿蜒著通向禪室。
了緣方丈立在廊下,慈悲的目光裡透著枯枝墜潭般的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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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雲岫守在原地,走上前雙手合十,虔誠道:「方丈。」
屋內窗邊檀香如霧,被風吹來,攀著了緣的衣袖,纏上了他手中轉動的佛珠。
了緣微微點頭:「施主來此,是有所惑?還是有所求?」
我遲疑片刻,開口甚至覺得有些荒謬:「方丈可信S後重生?」
了緣笑著,蒼老的聲音緩慢響起:「生S是比塵緣更難參透的事,貧僧信與不信不重要,若施主有此機緣,定是有未了之事、未盡之緣,且放手去做,不枉重來一遭。」
我抿了抿唇,忐忑地問道:「我想知道,我今生與他的結果是好是壞?」
了緣停了手中轉動的佛珠,遞給我一個籤筒。
「施主抽一籤吧。」
天機不可語,有些話了緣也不能直說,隻能從命籤上解釋一二。
福至心靈,我抽出一支命籤。
看著命籤上的卦象,了緣沉默須臾,輕嘆道:「世有強留客,續那未了緣。
「都是痴兒啊。」
他抬起頭:「施主請回吧,因果不虛,輪回有定,如何做,施主隨心而動便可。」
剛出院門,腦中還在想著了緣方丈的話,另一條下山的路上一抹人影漸行漸近。
我有些驚詫,福身道:「王爺。」
我們站在兩條路的盡頭對望,天光灑下林間,斑駁光影映在我們之間,仿佛隔著前世的風霜朔雪。
我們腳下,兩條不同的路,向下合成了唯一一條下山路。
李奉宵眸色一如往常的清冷,神色也不見波瀾,空涼至極。
了緣方丈讓我隨心而動。
我問自己,我心如何?
剎那間,風動林響,萬山同嘯。
我看著蜿蜒而下的路,心緒頓明。
我要殊途同歸。
哪怕隻是陪著他走在這條路上,哪怕他並不知我存在,就像那生S相隔的十年。
太子為了坐穩東宮之位,一定會想辦法娶我為妻,把白家握在手裡,太子是一切的阻礙,是難以撼動的山。
可我偏要撼山,走到我心愛之人的身邊。
李奉宵客氣疏離地點頭道:「白二小姐。」
我伸手邀請道:「既然遇見了,何妨同歸?」
李奉宵眼眸半闔,淡聲道:「這就一條路,順路罷了,何來同歸?」
他說得不近人情,可一起走時,又放緩了步子等我。
他擰巴得像油鍋裡的麻花。
走近了我才發現他手中握著一枚紅籤。
我想起來他那邊的路,通向的是姻緣殿。
他去求的姻緣,他已有心上人了?
笑意凝固在嘴角,我澀聲問道:「王爺求的是姻緣籤,可是好事將近?」
李奉宵將紅籤放進衣襟:「算是吧。」
他目不斜視,反問道:「白二小姐去禪房,問的又是何事?」
我輕聲道:「說來,也算是和姻緣有關。」
李奉宵目光向我偏了些許。
我沒什麼底氣道:「方丈說,因果已定,我與所求之人……終會圓滿。」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李奉宵的嗓音比剛才冷了幾分:「莫要高興得太早,萬事沒到最後一刻,結果會如何,誰都說不準。」
他眉目橫斜而來,鋒利如刃:「二小姐與心中之人,恐難成良緣。」
我揣著手,指甲掐進掌心:「若世事不允,我偏要強求。」
李奉宵唇角暈開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與二小姐這點倒是相似,都是偏愛強求之人。」
臺階盡矣,各自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
李奉宵離去前,回身看我,玄青色的衣襟上,暗色火雲紋在天光下粼粼而動。
他神情冷寂,眼底幽邃,緩聲一字一句道:「那便祝願二小姐,得償所願。」
我僵硬地扯出一抹溫和的笑:「也願王爺,終得良人。」
等那一方人離去,雲岫才惴惴上前:「小姐,奴婢瞧著王爺的樣子,像是生了怒。」
想起那被他珍重收起的紅籤,心上就像蒙了一層陰雲。
嘴上說著強求,但我又怎敢去拆他的姻緣?
我搖搖頭:「我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滿腹狐疑地問道:「你可聽聞,王爺有什麼紅顏知己,或是青梅竹馬之類的?」
雲岫皺起眉,想了半天道:「未曾聽聞,朔王雖俊美無儔,戰功赫赫,可私下裡都叫他活閻王,時常就有舞姬小妾被從朔王府後門抬出去,扔進了亂葬崗。
「如此殘忍冷血的人,哪有人敢喜歡?怕是嫌自己命長,小姐自己以前不還說害怕朔王麼?」
舞姬小妾?
可我跟在李奉宵身邊那些年,沒見他有過女人。
我望向他離開的方向,心中疑問水漲船高。
既無紅顏也無青梅,那他這紅籤到底是為何人所求?
4
太子約我出去遊湖,我以身體抱恙為由推辭過去。
東宮那邊送來了珍貴的藥材,還派了御醫前來。
這些日子我也確實想逃婚計策想得有些思慮過度。
倒是沒露出破綻,太醫開了兩個安神的方子給我。
等到新科狀元的封官宴,我不得不出門了。
主持這次宴會的是太子身邊的禮官。
也就是明著告訴所有人,新科狀元身後站的是東宮。
沒哪個沒眼色的敢去拂太子的面子。
所以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都會去賀喜。
上一世,也是這場封官宴,讓我徹底依賴上李玄胤。
那時酒樓失火,李玄胤讓侍衛將我從火裡救出來,他當著宴會上那麼多人的面,抱著受傷的我去了太醫院。
眾目睽睽之下如此親密,賜婚直接板上釘釘。
我還記得,也是這場大火,讓李奉宵傷了一雙腿,進而失去了兵權,從此隱居深門,鮮少露面,我也就再也沒聽過關於他的消息。
我得去攔住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踏進酒樓。
赴宴那天,我特意多帶了兩個小廝。
腿長在李奉宵身上,這一世我和他也不熟,就怕到時候我攔不住,他不聽我的,我再把人攔得不耐煩了,他直接從我身上邁過去就不好了。
要想避免這場火,還得從根源上解決。
我記得大理寺查出走水的原因,是因為廚房裡的廚子喝醉了酒,趴在灶臺邊上睡著了,爐灶上的火沒看住,燎了一旁的架子。
等發現時,已經燒了半個酒樓。
我囑咐小廝,換上酒樓裡小二的衣服,就在廚房那溜達,看見廚子睡著了,直接一盆冷水給我潑醒。
上了馬車,雲岫如往常那樣燃起火折子點燻香。
我一驚,猛地一口氣吹滅她手裡的火折子,一臉嚴肅道:「今日不宜見火光,這香先不點了。」
雲岫不明所以,握著火折子愣愣地點點頭。
我打起精神,今天我目光所及之處,休想見一點兒火星子。
到了酒樓,通傳的小廝還沒通傳完,我焦急地問道:「朔王可是到了?」
小廝恭敬道:「回白小姐,王爺前腳剛放了賀禮進去。」
我著急忙慌地拎著衣擺就追了上去,留雲岫在那記賀禮名單。
跑了一段路,遠遠地就看見李奉宵剛要走上石橋。
石橋的另一邊就是酒樓的正堂大門。
我快步跑上去:「王爺!
「哎喲!」
走得太急,還在臺階上崴了腳。
我一瘸一拐地站起身,一抬頭,李奉宵已經皺著眉快步走到了我跟前。
他伸手將我扶起來:「白二小姐每次見面都能給我驚喜。」
額頭疼出了冷汗,我也顧不上擦,腦子裡瘋狂想能把他拖住的借口。
「我和王爺倒真是有緣,總能遇見。」
李奉宵嘲諷似的笑了一聲:「二小姐莫不是忘了,你曾提醒過讓我離你遠一些,你我何來有緣之說?」
「什麼?」
我怎麼不記得自己上輩子說過這種話?
我原以為他隻是不喜歡我,沒想到這一世的我直接讓李奉宵生了厭惡。
「王爺,以前那些話你莫要當真。」
見我站穩,李奉宵收回手,後退了兩步,與我拉開距離:「太子的人就在周圍看著,我還是離二小姐遠一些吧,免得擋了二小姐的姻緣。」
「不是的,你聽我說,我不……」
話還沒說完,一個侍女端著一壺酒,急急忙忙跑過來,和我撞作一團。
「噼裡啪啦」一陣響,等我看清眼前的景象,我已經毫無體面地像個翻面烏龜一樣,仰面躺在了地上。
人怎麼可以倒霉成這樣?
在喜歡的人面前出醜,我現在非常想刨個坑把自己埋了。
我頹然地想著,躺都躺了,我要不直接蓋個被子睡覺算了。
讓李奉宵猜不透,讓他站在原地思考,這樣他就不會進酒樓了。
「常昊!把她帶下去!」
一聲帶著暴怒的沉喝驟然響起。
撞我的侍女一臉驚恐地被李奉宵的侍衛拖了下去。
雲岫也跑過來,和一旁的侍女七手八腳地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
酒壺碎了的動靜不小,院子裡攀談的權貴們窺探的目光從四面八方纏了過來。
宴中失儀,往後一個月,我免不了要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不過都S過一次了,面子什麼的對我來說也不重要。
丟人而已,又不會丟命,都是小事。
我撩開頭發,大大方方地抬起頭,扶著雲岫的胳膊,指著一旁的亭子道:「王爺可否去亭子裡等等我,容我先去換身衣裳?有些話我想對王爺說。」
李奉宵眉頭緊擰:「我的耐心不多,等不了多久,二小姐可要快一點換好衣服從酒樓出來見我。」
我草草地行了禮:「不會太久,王爺可一定要等我。」
雲岫扶著我進了酒樓的廂房,酒樓的侍女取來馬車上備用的衣裳給我。
等換好衣服從廂房出來,我沒急著回前院,低聲吩咐道:「雲岫,這裡離廚房不遠,你去看看那邊情況如何,我在這等你,快去快回。」
雲岫點頭,小跑著去了廚房。
腿腳不利索,我扶著一旁的石欄杆借力站穩。
焦心地等著,我瞥見湖裡緩慢地遊著幾條鯉魚。
不免腹誹,也不知是吃的什麼,這鯉魚個個膘肥體壯。
我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因為我直接掉進了湖裡。
我可以直接問它們吃的什麼了。
嗆了幾口水,我扯著嗓子喊救命。
聽見聲音,岸上也是亂作一團。
我還沒來得及問鯉魚們吃的什麼,就聽「撲通」一聲,有人跳進湖裡,把我撈上了岸。
咳出幾口水,視線漸漸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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