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輩子我與人淡如菊的嫡姐一同入宮選秀。

她一舉成為了家裡的榮耀，皇上的新寵。

而我卻因為幫她頂罪，被罰為宮女。

我一步步將嫡姐推向高位，先皇後失德被廢後她更是一舉成為新後。

誰知她坐上鳳位之後竟賜下毒酒，還口口聲聲說著留我全屍已是莫大的寬恕。

上輩子，我耗盡計謀，十幾年間殚精竭慮為嫡姐出謀劃策。

幫助嫡姐一步步身居高位連產三子。

可嫡姐竟然在坐上鳳位的第二日，就賜下毒酒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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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謂的罪過被嫡姐一一揭示在眾人眼前。

嫡姐哭得梨花帶雨，說她身為我的嫡親姐姐，這些年時常為我犯下的罪行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如今成為後宮之主，終於醒悟，實在是不忍心今後有人再遭我毒手，也不忍心看我再錯下去。

一時宮裡人人稱贊嫡姐人淡如菊出淤泥而不染，如聖潔的蓮花。

而我一步步為了爭寵陷害其他妃子，是雙手沾滿鮮血的閻羅。

我喝下毒酒，誰知再次睜眼竟回到當初。

去你勞什子的姐妹情深！

這一次，我倒要看看沒有我在背後替衛芸汐掃清障礙，她還能不能十年連生三子成為繼後經年聖寵不衰！

我們家中的庶女，生來便是勞碌命。

隻因從小嫡母便教導我們，嫡姐人淡如菊不爭不搶。

在外得靠我們幾個妹妹盡力幫助，免得讓她受了旁人的欺負。

於是家中的庶女們從小便以此為準則，嫡姐美名在外，向來不爭不搶，被人指著鼻子罵時也隻是不卑不亢的說：「清者自清。」

這時我們幾個庶妹便會上前同人據理力爭，要求一個公允之道。

因此嫡姐這十幾年間來，也並未受過什麼委屈。

「是誰的心思竟如此惡毒！弄髒了我殿選準備穿的衣裳！」

一道驕矜的女聲在耳邊響起，驟然拉回了我的思緒。

眼下正處於儲秀宮，是秀女入宮準備參與殿選的前夕。

嫡姐賜下的那杯毒酒沒能要了我的命，反而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

院子裡的幾十位秀女此刻皆悄悄交頭接耳起來。

能進殿選的秀女哪個不是從入宮前便精心準備著，上至首飾下至衣裳鞋子都要最好，方能更加凸顯襯託自個兒的身份氣質。

見無人應答，那驕矜女子冷哼一聲：「我這身衣裳可是江南蜀錦所制，光是找到這匹布料便耗費金銀無數！如今上頭卻沾滿了辣油！」

「倘若無人敢認，事後被宮裡的嬤嬤調查出來，那可不是一般的罪過！」

眾人聽罷，皆唏噓起來。

還未入選便敢在宮裡明目張膽的陷害其他秀女，行此等心機手段。

這要是被嬤嬤查出來了可是牽連家族的重罪。

眼前的女子姓蘇，名薇瀾，是朝中三品大員的女兒，無論是容貌還是家世在這批秀女中都屬於佼佼者。

有人扯了扯我的袖口，我扭頭發現正是我那位人淡如菊的嫡姐，真正的罪魁禍首。

她此刻仍是一副淡淡的樣子。

仿佛惹怒蘇薇瀾的並不是她。

「槿娘，午間我在翻找東西時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辣油，想必那辣油便是那刻滲進櫥櫃裡不小心弄髒了蘇小姐的衣裳。」

我抬眼望著她，一言不發。

嫡姐見狀隻好繼續開口道：「我們姐妹二人家世單薄，爹爹從一個小小的縣官到如今的五品京官，我們姐妹二人又能同時進入殿選實屬不易……」

哦，然後呢？

衛芸汐見始終沒能從我的嘴裡聽到想要的話，難免有些著急起來，話裡話外的意思表達得更加明顯。

「蘇小姐為人驕縱，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主兒……我從來都是不爭不搶，此番去她面前承認，雖然不是有意，可她也勢必會刁難於我……」

說罷，她面露出擔憂的神色，撲閃著她的大眼睛，直盯著我。

上輩子我按照衛芸汐所想的那樣，在她開口說完第一句話後便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替她把罪責全攬了下來。

隻是蘇薇瀾不相信此事真的屬於無心之舉，便直接告到了儲秀宮的掌事嬤嬤那。

嬤嬤不敢招惹蘇家，直接以我品行不端將我從殿選名單上剔除，罰為浣衣局宮女。

殿選上衛芸汐一身素潔淨雅又不失身份的月白色衣裳和人淡如菊不爭不搶的氣質吸引了皇上注意，被冊封為才人。

而我寒冬臘月還要洗衣，一雙手生滿凍瘡。

她成為了家族榮耀，而我因為品行不端被殿選名單除名成為家族之恥。

2.

嫡姐在後宮專寵三月，那日她來看我，她握著我因為冬日還要洗衣早已生滿凍瘡的手，淚眼汪汪的對我說她沒想到我竟會是這個下場。

「槿娘你受苦了，可在這宮中什麼身份不能活？」

「我隻是一介小小才人，不爭不搶，隻希望能常伴陛下左右便夠了。」

「我也幫不了你什麼，要想在這深宮裡活下去，還得靠你自行努力才行。」

嫡姐說完便走了，什麼都沒留下。

那時聽了嫡姐的話我大受感動，於是更加賣命的在浣衣局幹活，什麼事情都搶先幹，隻為爭取在嬤嬤面前露臉。

我幸苦努力，終於靠使銀子疏通關系，進了嫡姐的攬月閣。

成為最下等的粗使宮女。

現在看來，一切皆是笑話。

在我還在浣衣局日夜洗衣時，嫡姐聖眷正濃，早已被冊封為貴人。

無數個冬日裡我拼命搓洗衣裳，端著碗擠進人群中搶飯，雙手的凍瘡也越來越嚴重。

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裡，處處都需要銀子和關系打點，嫡姐卻未曾讓人關照我半分，也從未給我送來分文。

那時嫡姐難道就沒想過蘇薇瀾不好惹，替他承擔責任的我又會如何嗎？

隻是向浣衣局討要一個宮女罷了，以嫡姐當時的身份豈會有人不依？

她甚至連撈我一把都不肯，生怕影響到了她“人淡如菊不爭不搶”的美名。

「槿娘？你在聽嗎？」

見我出神，衛芸汐沒忍住輕輕推了推我。

「你說這可怎麼辦呀？」

我緊緊抓住衛芸汐的手，一張小臉布滿擔憂的神色，淚眼汪汪道：

「姐姐放心，你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想必蘇小姐也不會太過為難。」

我話還沒說完，衛芸汐便在此時舒了一口氣。

她隻當還像從前那般，以為我開口了便是要幫她認下此事護著她。

「那便委屈妹妹你——」

我盡力壓制住心裡的笑意，繼續說道：「但這可是在宮裡，姐姐你又誠心認錯，蘇小姐想必也不好做得太過。」

衛芸汐一臉錯愕，心下大驚。

我竟然沒有像她預想的那樣，主動說要替她將得罪蘇薇瀾的事情認下。

我不留給衛芸汐思考的機會，直接朝著人群中的蘇薇瀾高聲喊道：「蘇小姐！我姐姐有話要對你說。」

前方的秀女目光齊齊投向衛芸汐，自動的散開人群讓開出一條道。

衛芸汐沒法再躲，委屈的咬著下嘴唇，硬著頭皮上前。

看著衛芸汐的背影，我忍不住沉思。

上一世護她心切，我從來沒細細想過，好好的秀女寢居櫥櫃上怎會出現辣油？

蘇薇瀾本就招搖惹了不少人，惹得他人心生不滿在這種事情上做手腳也不是並無可能。

嫡姐整日一副不爭不搶的樣子，可誰知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若說不是故意，又能使何人信服。

這次，我倒是要看看衛芸汐有什麼手段能平息蘇小姐的怒氣，能不重蹈我當日的困局。

我沒空看戲，飛速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殿選之期將近，這次我定要中選，這後宮的恩寵我也要爭上一爭。

再次見到衛芸汐出現在我面前，我十分驚訝。

不知衛芸汐用了什麼辦法，竟然阻止了蘇薇瀾告到嬤嬤面前。

同時我也在心裡暗暗驚嘆，她果然不似面上那般毫無心計不爭不搶。

「姐姐！蘇小姐沒拿你怎麼樣吧？」

我關心的上前道，眼神忍不住挪到了她臉上。

上一世，蘇薇瀾在我出面承認之後，看我家世地位，直接甩了我一巴掌解氣，臉上的巴掌印好久才消。

這次，挨了蘇薇瀾一耳光的卻變成了我的好嫡姐。

衛芸汐垂下雙眸，雙手輕拂上了臉頰：「我沒事……」

我故作驚呼：「都紅成這樣了，哪還算沒事？這蘇薇瀾未免欺人太甚了！」

我隻是嘴上說著，卻沒有絲毫要去同蘇薇瀾理論的想法。

我雖不聰明可也不笨，為了衛芸汐去得罪蘇薇瀾可沒有什麼好下場。

衛芸汐見我沒什麼動作，欲言又止。

又轉移話題和我闲扯了幾句，最後目光掠過我看向了我身後的櫥櫃。

「今日為了平息蘇薇瀾的怒火，我隻能將槿娘你親手為我縫制的衣裳換給了她……」

「我將蘇薇瀾這身衣裳洗了洗，痕跡並不是太明顯。隻是無論是花色還是樣式都太過於豔麗……並不適合我。」

沒想到衛芸汐竟然甘心將自己那身衣裳換給蘇薇瀾。

衛芸汐的衣裳可是在入殿選前我親足足趕制了半月，才制成的。

雖然顏色素雅，但每一處刺繡和所用的絲線都非常精致細膩。

姨娘是有名的蘇州秀娘，我得了她十成十的真傳，那身衣裳拿出去賣至少也得好幾百兩。

蘇薇瀾這身蜀錦所制的衣裳確實名貴，顏色也豔麗，隻是沾上了辣油是洗不幹淨的，她自然不要。

衛芸汐此刻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她想拿蘇薇瀾這身衣裳來換我的衣裳。

衛芸汐平日自詡人淡如菊清雅秀麗，倘若是殿選當日穿著一身這樣的衣裳，反而添了一絲俗氣。

我勾起嘴角，同意了衛芸汐的要求。

第二日殿選，嫡姐果然入選，同上一世一般被封為才人。

她面色仍波瀾不驚，仿佛一切使然，隻是仔細觀察之下，便能發現她同陛下眼神交流之際還有一絲羞赧，仿佛二人早已認識。

上輩子才去攬月閣半年，一次無意在陛下面前的露臉，他就看中了我的美貌，將我納為寶林。

嫡姐表面替我高興，感嘆我終於熬出了頭，可眼裡卻有一絲哀傷。

追問之下我才知曉，原來入宮半年前京城燈會，陛下微服出遊意外撞見嫡姐被她人淡如菊的氣質吸引，兩人一番交談已然暗生情愫。

嫡姐說：「我不願爭寵，隻願陛下能愛我憐我，能常伴陛下左右這便足以。咱們姐妹二人無論是誰得寵都是一樣的。」

我深覺愧對嫡姐，隻當是自個兒讓二人生了嫌隙。

於是百我般討好陛下，有什麼新奇的點子全都建議給嫡姐；做了點能討陛下高興的事兒都說是嫡姐的功勞；陛下十次留宿我的住處有八次我也是想盡辦法將他推向了嫡姐那處。

我一次次替嫡姐出謀劃策掃清障礙，打聽陛下的喜好讓她常年聖寵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