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商時序隻是擺了下手,讓他退下,池南便出去了,商時序將樓藏月鬢邊的頭發別到一邊,觸摸到她的臉頰。


  他低聲說:“阿月,快醒過來吧。”


  “如果你是因為他不想醒來,那不值得,他算得了什麼?如果你是因為接受不了養母的死,也沒關系,我幫你報仇,我會給你,我所有能給你的。”


  樓藏月被子下的手,輕微動了一下。


  商時序沒有看到,繼續為她念書。


  就這樣,一日復一日地過去,他們的目的地很遙遠,加上船速不快,已經在海上航行了整整二十天。


  樓藏月還是安靜地睡著,像商時序昨晚講的故事裡,那位沉睡的公主愛洛。


  今天海上出了太陽,波光粼粼。


  商時序讓桑杉去檢查樓藏月胸口的傷口,確定基本已經愈合,可以挪動,便將她橫抱起來,放在輪椅上,推著她出了房間,到甲板曬曬太陽。


  他將樓藏月的輪椅固定住,自己也坐在另一張椅子上,兩人中間隔著一張白色的小圓桌,放著書本,熱茶和點心。


  天邊海鷗盤旋,偶爾還有鯨魚躍出海面,商時序今日要給樓藏月念《麥琪的禮物》。


  念著念著,一隻海鷗被他們桌上的點心吸引,飛了過來,要落在樓藏月的腿上,商時序眼尾瞥見,伸手擋了一下。


  海鷗的利爪就在他手背上抓了三道傷痕,也叼走了一塊點心,商時序沒在意傷口,繼續念著,桑杉走了過來:“商總。”


  她將一個平板電腦遞給他看。


  上面是申城財經頻道,記者在現場報道:“今日,碧雲集團與沈氏集團、柳氏集團共同成立的‘四盛集團有限公司’,舉辦了隆重的揭牌儀式和慶功宴。”


  “碧雲集團總裁聞延舟、沈氏集團總裁沈徊欽、柳氏集團總裁柳厭,以及法人代表吳慈生,共同剪彩,並展望了‘四盛’集團的未來,據悉,四盛集團將繼續深耕實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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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時序溫涼平淡的眼底有一絲嘲弄:“四盛?他們倒是敢這麼叫。”


  起一個跟四海集團那麼接近的名字,這算什麼?挑釁?不,他們知道,顧家人都“死絕”了,他們沒必要去挑釁“死人”。


  這應該是得意的炫耀,再也沒有能威脅到他們的人,所以就算叫四盛,又有誰能奈他們何?


  真是狂妄。


  桑杉道:“應該是籌備了很久的。”


  畢竟成立一個公司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事前要做很多準備,他們起碼從連三個月前就在安排了,而那時候樓藏月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聞延舟還在“追”樓藏月。


  ……又是一個證據,證明聞延舟對樓藏月,果然是蓄謀已久。


  商時序淡淡的:“他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但螞蚱也會自相殘殺,隻有捆綁得越緊,他們才越放心彼此。”


  兩人在說話,而輪椅上的樓藏月,手指又動了一下。


第561章 我帶你,回家


  桑杉點頭:“難怪沈徊欽最近跟聞延舟的表妹走得那麼近,看來兩家是要聯姻。”


  商時序看著平板,屏幕上在這時候出現了聞延舟的臉,他的神色稍冷。


  記者採訪聞延舟:“聞總,不知是否可以透露一下,您對四盛集團的期待呢?”


  聞延舟的聲音很有識別度,低沉磁性,不含情緒,天生帶著距離感:“期待?”


  僅兩個字,樓藏月的眼睫就倏地顫了一下,呼吸也變得急促,


  這次商時序注意到了,立刻放下平板握住她的手:“阿月?”


  她要醒了嗎?


  屏幕裡聞延舟的聲音還在繼續,一句句傳入樓藏月的耳朵裡。


  “我給它投了錢,付出了心血,自然是期待它能發展得越來越好,A股上市,納斯達克敲鍾,躋身世界五百強,成為另一座GPD高山。”


  記者都笑了:“看來聞總今天心情不錯,難得跟大家這麼風趣地開玩笑。”


  聞延舟彎了彎唇,抬眼看著鏡頭,又好似在透過攝像頭看誰,一雙黑眸猶如深淵。


  “是還不錯,計劃了這麼久,終於成功,沒有任何後顧之憂,那些礙眼的,本不該存在的,理應消失的,都被處理幹淨了,我一身輕松。”


  礙眼,不該存在,消失……


  礙眼,不該存在,消失……


  樓藏月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聞延舟的聲音於她而言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一如既往的薄情,一如既往的殘忍。


  他是說她嗎?還是說她的全家?


  樓藏月突然感覺胸口好疼,身體像是要被撕開。


  她想要求救,想要痛呼,想要醒來,可靈魂陷在沼澤裡,她越是掙扎越是往下陷。


  她滿身泥濘狼狽不堪,又聽到採訪的記者問了他一句:“咦?聞總結婚了嗎?您無名指上是婚戒吧?”


  聞延舟似乎笑了一下,不以為意:“不是,戴著玩兒而已。”


  都隻是玩玩而已。


  樓藏月的脖子像被人一把扼住!


  昏死前的記憶悉數回籠,是誰舉起弩箭,是誰射出弩箭,又是誰反咬一口說她辜負了他,然後下令把她丟到海裡毀屍滅跡。


  一幕幕,一句句,都從指尖流回她的腦海裡。


  她攥緊了手指,商時序怕她傷到自己,喊她“阿月”要去握住她的手。


  剛剛碰到她的手心,就反被她攥住!


  桑杉驚喜:“小姐,你醒了!”


  商時序一下看向她的臉,樓藏月已經睜開了眼,空洞的眼睛慢慢聚焦,她看到了金光燦燦的海面,看到了展翅翱翔的飛歐。


  還看到了商時序。


  眼眶聚起了一團水霧,她眨了一下眼,下一刻,大片的眼淚像瀑布那般落下。


  ·


  遊輪上的醫生立刻為樓藏月做了詳細檢查,確定她的身體除了虛弱以外,一切無恙。


  商時序蹲在她的輪椅前,握住她的手,微仰起頭看她:“我知道你一定會醒。”


  樓藏月的聲音沙啞:“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商時序點了頭:“二十天。”


  樓藏月喃喃:“這麼久……”


  商時序道:“你是太累了。”


  樓藏月轉頭看向窗戶,玻璃外是蔚藍色的海,浪花翻湧,她聲音很輕,像蒲公英吹散在風中:“我們,要去哪裡?”


  “我帶你回家。”


  他們在航行的第三十天靠岸,來到了法國的馬賽,樓藏月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休養,已經恢復了七八成,可以自己走路。


  她踏上馬賽港的第一步,就看到十幾輛黑色豪車停滿了港口,黑壓壓的一片,震撼又壓迫。


  而整潔高大的司機,都穿著統一的制服站在車門邊,雙手戴著白色手套,隨著樓藏月的露面,他們齊齊轉身面朝著她,右手貼在胸口行禮鞠躬。


  樓藏月一愣,不明所以,下意識回頭去找商時序,商時序無奈搖頭,好似知道怎麼回事,牽住她的手,讓她不用怕。


  一位胡子花白,戴著單邊眼鏡,穿著黑色燕尾服,氣質極好的老管家,來到他們面前,他先對商時序鞠躬問候,然後就認認真真地看著樓藏月。


  樓藏月任由他看著,他很快露出欣慰。甚至是動容的笑。


  他說:“好多年不見,阿曼小姐。”


第562章 像空殼的木偶


  阿……曼?


  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樓藏月愣怔,下意識去看商時序,商時序問了老管家:“我母親安排的?”


  老管家喜悅道:“是的少爺,夫人讓我來接您和小姐回洛菲莊園,莊園那邊也準備好了接風洗塵的宴會,一切都是夫人親自打點,如果不是陳雲夫人突然來訪,夫人原本是打算親自來接的。”


  後面的池南和桑杉對視一眼,心忖還好沒來,否則這陣仗就不止如此了,他們那位夫人啊……


  “我們回丹寧莊園。”


  商時序溫淡,“您跟我母親說,阿月的身體還沒好全,讓她別這麼大張旗鼓,會嚇到她的。”


  老管家聞言連忙去看樓藏月,樓藏月的臉色確實還不太健康。


  他神情變得擔憂:“那就先回丹寧莊園,比較近,才好早點休息。阿曼小姐,希望您早日康復,我會一直為您祈禱。”


  樓藏月感覺老管家各方面都有點誇張,可能外國人的性格就是這樣……但他明明是中國人……也許是在國外生活久了,也變得跟這邊的人一樣……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隻好低聲說了“謝謝”,老管家的神情又是大為觸動的模樣,退了一步,對她行了一個鞠躬。


  樓藏月受不起老人家這麼大的禮,下意識要去扶他,商時序就搖搖頭很習以為常的樣子,直接帶了樓藏月走下港口的臺階。


  臺階下停著那十幾輛醒目的豪車,他們從車前面前經過,司機齊刷刷地立正站直,樓藏月表情茫然,商時序捏捏鼻梁,受夠了那樣,低聲喊:“池南。”


  池南立刻轉身對他們做了個“收”的手勢,才沒讓他們又齊聲喊出什麼丟人現眼的東西。


  樓藏月被商時序帶著快步往前,商時序非常難得有這種“逃”的行為,她扭回頭去看那些車,注意到車身上都有一塊藍底紅紋的徽章。


  這是家徽?


  家徽的字母,Lofi……洛菲?洛菲集團?洛菲家族?


  商時序安排的是房車,寬敞舒適,上了車,樓藏月便問:“他們是誰?阿曼是誰?”


  “是我母親的管家,我母親性格比較張揚,知道我們今天到,所以派了他來接我們,但沒有惡意。”


  商時序的母親,樓藏月知道一點,他的父母很早就離婚,母親一直生活在國外生活。


  “阿曼,”商時序將一杯溫水放到樓藏月的手裡,“是你原來的名字。”


  原來的,名字?


  樓藏月看著他,慢慢理解過來,顧家給她起的名字,是顧曼?


  樓藏月握著水杯的手緊了一下:“那老管家那句‘很多年不見了’是……”


  “他以前是顧家的管家,見過還在襁褓中的你。”


  也就是說,這句‘很多年不見了’,是橫跨了整整26年。


  故人的感覺一下襲上樓藏月的心頭,她不由得朝車窗往外看,看到老管家還站在車邊沒有走。


  不過他們的房車啟動了,很快從港口離開,看不見了,樓藏月收回目光,看著杯子裡的水,因為車輛行駛有些顛簸,水面在蕩漾。


  車子最後開進一座巴洛克建築風格的莊園,這是商時序在馬賽的家。


  這天之後,他們就在這裡住下。


  馬賽的天氣很好,經常是大晴天,加上這個季節,室外天氣不冷不熱,樓藏月喜歡上了每天坐在後花園的沙發秋千上看書。


  看累了,便直接在秋千上睡著,時常一睡一個下午,商時序外出回來,推開後花園的門,就看到她又側躺在沙發上,枕著自己的手臂睡得很深。


  他走過去,將她連同蓋在身上的毯子一起抱起來,抱回房間。


  桑杉跟在他身後,低聲說:“小姐雖然醒了,但她每天的睡眠時間,還是很長。”


  商時序低頭看懷裡的女人,收緊了手臂,似乎弄疼了她,樓藏月的沒有蹙了一下,他便又放開,走廊的等倒映他過分俊美的臉,神色溫從:“她的身體沒有恢復,讓佣人多做藥膳。”


  失血過多,氣血兩虛,就需要靠睡眠自我修復。


  桑杉欲言又止,比起身體的虛弱,樓藏月的精神才明顯有問題。


  從她在船上醒來到現在,十幾天了,每天的話都很少,情緒也很少,更從沒問過他們關於申城的一切,任由他們將她帶到這裡。


  要做什麼,要怎麼做,她都沒有問過,每天就這麼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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