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蘭因絮果，苦果亦是果。」

時隔五年，我再次違背了誓言，吃了回頭草。

重來一次，我想或許我得做得更加缜密一些，絕不讓周遮知道一點真相。

若是我能瞞他一輩子，那也是我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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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周遮好似回到了過去，我們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彼此分開的那五年。

隻是偶爾我會望著他身上那道深可入骨的傷痕出神，五年前的車禍裡，這條鋼筋貫穿了周遮的胸膛。

醫生說，但凡再偏個寸餘，他就沒命了。

車禍以後，我去找過周遮的母親，盡管是這樣艱難的時刻，她依舊顯得冷靜矜貴。

他的母親看人很準，一眼都看出了我絕非良人，所以她給了我兩個選擇。

第一個選擇是嫁給周遮，承擔起照顧周遮的日常生活，但是不要妄圖參與沈氏集團事務管理。

第二個選擇是出國，她會負擔起我未來的學費開銷，條件是不準再接近周遮。

像我第一天來到這個城市一樣，我蹲在與周遮一牆之隔的走廊，蹲了一夜。

一個晚上的猶豫，是我這樣的人能給出最大的深情，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國。

老實說我挺沒品的，明明答應了別人的事，到頭來卻毀了約。

既要又要，書中像我這樣的人慣常沒有什麼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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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很多人包括我在內，總在想萬一我就是那個例外呢？

有時周遮會定定地看著我，一看就看許久：

「總覺得像是一場夢。

「阿霽，我們之間不會再分開了是嗎？」

我總是會抱著他，輕輕安慰：

「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像是在安慰周遮，其實也是在哄自己。

我與周遮的愛情，像是搭建在沙子上的城堡，不知何時就會轟然倒塌。

盡管我再怎麼小心，劇情還是沿著他原本的軌跡在往下走。

周朗找到了我，手裡還捏著一沓當初的照片，笑嘻嘻地說道：

「秦小姐可真是演了一場好戲。」

照片是當初我為了騙周遮找人演戲的

很顯然，惡毒男二最終還是愛上了女主，心甘情願成全她，並決心替她掃除一切障礙，包括我。

我充滿同情地看著他，就像是在看我自己：

「說吧，你想要什麼？」

他勾了勾唇角，漫不經心地抿了口茶：

「我想要周遮這次的項目計劃書。」

我想，周朗真可憐，嘴上說的全是利益糾葛，實際上隻是情不自知而已。

「周朗，你真可憐！」

我隱去了下一句話，我也真可憐，明知此去無岸可渡，卻偏偏再次讓自己陷了進去。

12

回到家的時候，周遮在煲湯。

周遮喜歡煲湯，時間與愛意匯成的一鍋湯，可以讓人的心變得妥帖。

我上前摟住他的腰，悶悶地說道：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是個壞女人怎麼辦？」

周遮低低地笑著，反過身來將我摟在懷裡：

「秦霽，我喜歡的從來不是你的善良。」

可是若是你知道你喜歡的都是假的，你又該怎麼辦？

我約了江夢，如果注定瞞不住，不如將這個揭開我醜陋面具的機會交給江夢。

或許他們之間還能少幾分日後不斷地誤會與磋磨。

小姑娘短短幾天，瘦了許多，越發顯得一雙眼睛更大。

她藏在鄰桌柱子後面，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我微微勾了勾唇，將手上的合同遞了出去。

「這是這次沈氏的項目策劃書，你答應我的事情不要忘了。」

我又拖著跟那人東扯西扯了一些有的沒的，算算時間周遮也應該差不多來了。

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口甜品時，周遮來了，他沒有說話，隻是坐在了我對面，靜靜地看著我。

江夢走出來，有些生氣地替周遮打抱不平：

「周遮對你那麼好，你怎麼可以這樣。」

她很善良就算到了這個地步，依舊說不出一句重話，最重的話僅限於：

「你是個壞女人。」

在她還想要說什麼時，周遮沉聲止住了他：

「夠了，江夢，接下來是我和秦霽的事情。」

江夢眼眶一下子紅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周遮你被這個女人耍得團團轉。」

周遮卻隻是望著江夢，很認真地說：

「阿霽曾經吃了很多的苦，是我不對，我應該給她更多的安全感。」

小姑娘被氣跑了，位置上隻剩下我和周遮兩個人。

13

明明做錯事情的是我，周遮的語氣中卻全是歉意：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意識到你缺錢的。」

我定定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點難過。

這是我第一次想，若是我們的初遇沒有那麼的不堪與算計，那該有多好。

所以到此為止吧，至少此刻，我們之間還擁有一段美好的回憶。

少女秦霽與少年周遮永遠在那個時空相愛，沒有欺騙沒有謊言。

可惜周遮太愛我了，讓我甚至有些不忍再去騙他。

周遮緊張地看著我，我望著他忽然笑出了聲：

「一切都是假的，你還不明白嗎？」

我將周朗費盡心思搜集到的那堆照片放在了桌子上，然後笑得越來越大聲，似乎從沒遇到過這麼好笑的事情。

「從我們的相遇開始，一切都隻是一個算計。

「策劃讓你愛上我，你以為你真的喜歡我嗎，你喜歡的隻是我給你演繹的一個幻想。

「你知道真實的我是什麼樣子的嗎？」

周遮望著那堆照片，愣在了原地。

我起身離開，沒有再回頭。

真討厭，明明可以好聚好散，偏偏到了這個地步。

不經意間，發現自己已經是滿臉的淚水。

拐出一個街角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我停下了腳步，心一瞬間跳得飛快，轉身時被一個溫熱的懷抱抱了一個滿懷。

周遮眼睛彎彎地看著我，就好像很多年前他對我自我介紹時那樣：

「阿霽，我想清楚了，我喜歡你，是喜歡你整個人。

「你好的地方有很多人喜歡，這沒什麼稀奇的，我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你的好你的壞，我都喜歡。」

我惡狠狠地看著他，一把推開了他：

「周遮，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這次你不走，我就會徹底地纏上你，你準備好了嗎？」

他依舊笑臉盈盈地望著我：

「求之不得。」

我拽著他的領帶，一把將他拽到了懷裡，踮腳吻上了他的唇：

「你完了，周遮。」

我將完完全全的自己赤裸裸地展示在你面前，你選擇不走，那麼此後我便永遠不會放你離開了。

準備好承擔一個惡毒女二的愛了嗎？

14

再後來，周遮帶我一起去見了他的母親沈明君，出乎意料地，她看我時並沒有憤怒。

隻是看著自己的兒子，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阿遮，你會很辛苦。

「因為她愛世界遠遠勝過愛你，你永遠都隻會是她的第二順位。」

周遮卻隻是轉頭望向我：

「我隻需要她回頭時，看見我一直都在就行。」

然後她轉頭望向我，淡淡道：

「我們談談。」

周遮有些擔憂地望著我，我輕輕握握他的手，示意他安心，然後跟著沈明君進了書房。

她俯身在書架上翻找些什麼, 我難得有些局促地立在一旁。

沈明君，A 市的傳奇女企業家。

其實很多年前我就看見過她, 那天是希望小學落成的時候。

她短暫地讓我看到了山外面的生活, 大會後我作為優秀學生獲得了這次的獎學金資助，而這筆錢最終讓我走出了大山。

那時她站在臺上遊刃有餘，指點江山的樣子一直在我的腦海中徘徊。

很多年來, 沈明君都是我的理想。

很久以後, 沈明君轉身回頭望我, 手上拿著一張老照片。

局勢對我方大好，預計可以比原先的價錢再低三個點。

「（像」「這是周遮的父親。」

外面的人都說周遮父親是被沈明君算計鬱鬱而終, 而沈明君就是拿著周遮父親留下的家產建立起了她的沈氏集團。

沈明君望著我，笑了笑：

「好奇我和周遮父親的故事嗎？」

我老實地點點頭，於是她緩緩給我講述了一個老故事。

故事沒有什麼特別的, 無非是一個農村少女和城裡少爺的 BE 故事。

「周遮父親很愛我, 但是當初我一心撲在事業上, 得罪了當地的地頭蛇, 周遮父親為了救我，永遠留在了那片江水中。」

她又抬頭望我，靜靜道。

「當初我之所以不同意你和周遮，是因為你同我是同一類人，是不會給人帶來幸福的一類人。」

我沉默不語，因為我無法反駁她的話，我的確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給周遮帶來幸福。

沈明君望著我，忽然又笑了：

「不過感情這種事情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周遮望著你的時候，眼底是幸福的，這就足夠了。

「周遮愛你, 而我很慶幸我現在擁有能力, 可以讓他能夠不妥協，和他喜歡的人在一起。

「老實說，周遮並不適合商界, 他被我養得太好了些，滿身正氣，光明磊落, 或許比起周遮來, 你更適合。」

我有些愣在了原地，發愣的時候, 手上已經被套上了一個翡翠镯子：

「這個镯子是當初我無意中得到的, 我靠著它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秦霽，我欣賞你的野心, 但偶爾我希望你也要回頭看看身後的人。」

15

江夢和周朗在一起了, 那天周遮選擇無理由包庇我時, 江夢終於死心了。

在酒吧裡醉得又哭又笑時，周朗守了她一夜。

而她也終於意識到, 與其去追逐一個瞎了眼的人, 不如回頭看看身邊的人。

而我後來才知道周朗並不是周遮父親的兒子, 隻是周朗母親撒的一個彌天大謊。

逃脫了這個謊言後的周朗，看起來輕松了許多。

很多年後，我也重新回到了我來時的那座大山。

像沈明君一樣, 將這份野心也好，希望也罷，重新傳遞了下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