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月有餘，我身子調好了些回來，四皇子便領到我身邊照料了。
一日，四皇子與順淑在宮內追逐嬉戲時，恰好碰到了櫃頭放的香料。
巧離忙撿了起來說道：「娘娘，這是皇後娘娘送您的安神香，自從您小產後就再也沒用過了。」
我淡淡掃了一眼，道：「扔了吧，沒用的東西無需再留。」
巧離詫異地看了我一眼，而後點頭。
「是。」
我靜靜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右手不自覺撫上了平坦的肚子。
這裡，曾有過一個孩子。
隻可惜，被皇後害死了。
當初，人人都以為下手之人是雲貴妃，實則不然。
那安神香初送到我宮中時，確有益處，我每日都要聞著香味才能入睡。
可久而久之，我便覺出不對勁了，不僅整日渾身乏力，還頭暈目眩，找了太醫診脈，也未查出病症。
直到純嫔到訪的前一夜，我突然察覺到孩子不動了，才徹底意識到出了事。
可我不敢表現出半分悲痛，潛伏在暗中的敵人太多，唯有將她們一一除去，我才能真正安心生下自己的孩子。
於是我故意向純嫔透露了我愛吃糕點的事，讓純嫔引雲貴妃上鉤，由此借刀殺人。
至於皇後欠下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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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著急，總會輪到她的。
9
春去秋來，日子過得很快，宮裡又進了一批新人，皇子公主們也都長大不少。
而純嫔也終於熬到了妃位，與我平起平坐，日子滋潤不少。
四公主也到了嫁人的年紀，皇上為了社稷考慮，聽從我暗中的提議，打算將公主送到塞外和親。
為此，皇後日日憂愁，一著急便急火攻心臥床不起。
這日，純妃來我宮中敘舊，有意無意的提起皇後。
「皇後娘娘為了四公主的事憂心不已，身子越發不如從前了，妹妹若是得空，就隨我一起去看看吧。」
我撇著茶沫低笑開口。
「姐姐這一輩子都在替皇後娘娘效勞，如今皇後娘娘累了，姐姐也該歇歇了吧？」
純妃神色微變，「這是什麼意思？」
我眯眼看她，意有所指。
「姐姐就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做皇帝嗎？姐姐的三皇子可比皇後娘娘的二皇子聰慧多了。」
純妃立時捏緊了手中的帕子，面上全是糾結。
「那你呢柳妃，你就不想讓四皇子上位嗎？」
我抬眸看著她笑了。
「又不是我的孩子，我為他操什麼心，況且他的生母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怎能助他上位呢？」
我說的冰冷無情，使純妃愣了愣，似是沒曾想我還能說出這般話。
「真沒想到你還有這般冷酷無情的一面。」
我笑道：「我隻是看姐姐活著太累，三皇子這孩子挺委屈，便想幫幫姐姐罷了。」
純妃聽了我的話，眼中對我多了幾分信任，她拉住我的手滿臉懇切。
「好妹妹，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我笑了，借刀殺人，這是第三次用了。
不過，這一次，我可不要與純妃共利了。
10
按照我的法子，純妃日日伺候皇後娘娘，甚至連皇後的湯藥都是她親自煎制。
消息傳到皇上耳中，誇贊了純妃一陣，又格外重視了三皇子。
很快，到了四公主和親塞外的時日，皇後強撐著一口氣與公主分別。
「母後等你回來。」
我在心底暗笑，怕你是有這個心卻沒這個命。
送別四公主後，純妃並未前去伺候皇後，而是回了自己的寢宮。
未及一個時辰，宮裡就傳出了皇後薨逝的消息。
嫔妃一同前去送皇後最後一程。
我看了純妃一眼，純妃眼中盡是壓不住的喜悅和解脫。
不久，皇上匆匆趕來，拉著皇後的手，沉痛悲思。
不想下一瞬，一位太醫突然捧著一碗藥渣驚慌失措跑進來。
「皇上，皇後娘娘她是被人害死的！」
皇上當即變了臉色，「怎麼回事！」
太醫誠惶誠恐道：「下官方才偶然發現，皇後娘娘今日服用的湯藥中加了七心蓮，這七心蓮有巨毒，頃刻間便可要人性命！」
皇上聽罷，勃然大怒。
「去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生出熊心豹子膽，竟敢毒害皇後！」
這話剛落，一直伺候皇後的貼身姑姑便哭哭啼啼的站出來。
「皇上，是純妃娘娘，奴婢方才看見純妃娘娘身邊的婢女在廚房鬼鬼祟祟，一定是她下的毒！」
突然的指責，嚇得純妃大驚失色，忙跪下磕頭。
「冤枉啊皇上，我一向與皇後娘娘交好，怎會下毒害她呢！」
我眼看著時機成熟，果斷上場了。
「純妃娘娘怕是害怕皇後娘娘的二皇子搶盡三皇子的風頭吧，二皇子私下勤讀苦學，可娘娘的三皇子卻貪玩不將心思用在功課上。
「您又常伴皇後娘娘左右，最明白皇後娘娘的藥方和生活習慣，你想謀害皇後娘娘後，自己好下手對付二皇子，讓二皇子沒有依靠。」
純妃滿臉震驚的看著我，跪著跑到皇上腳下開口。
「皇上，臣妾沒有，是她，是柳妃她對皇後娘娘心存怨恨，才指示臣妾幹了如此糊塗之事。」
我一臉無辜的看著皇上，眼裡盡是淚水。
皇上一腳踢開純妃。
「夠了，柳妃她性子安穩，怎麼會對皇後心存怨恨，朕看你是胡攪蠻纏，滿嘴謊話。
「來人，將純妃帶下去，賜毒酒，三皇子不學無術，沒朕的旨意，不得入見。」
我看著純妃滿臉不甘的被拖了下去，哭著跪下謝皇上聖明。
自皇後薨後，二皇子也一直鬱鬱寡歡，事事不上心，險些犯了大錯，受到了朝中大臣的上書指責。
而我的兒子四皇子也從眾皇子中脫穎而出，成了眾人誇贊追捧的對象。
11
許是我養育四皇子有功，又許是我在宮中年份高了，皇上將我晉封為貴妃。
我由此成為宮中唯一的貴妃，如今皇後的位子缺著，後宮最大的位份也隻有我一人。
一日，長姐託人從宮外帶信，想要進宮求見。
我看著信的內容不禁冷笑。
當初為了她的幸福，她自私自利將我置身於這不透風的皇宮，如今想回頭，晚了。
不過心裡雖怨，我還是準了她的求見。
她是獨自一人進宮的，見到我的那一刻，臉上登時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她在不自然什麼？
是後悔沒進宮選妃嗎？
還是後悔嫁給了那個一事無成的丈夫。
待行過禮後，我坐在主位靜靜的聽她訴苦著她這兩年有多難，所帶去的嫁妝都要耗光了，隻為支撐她的阿郎參加科舉。
「妹妹，你知道的，長姐這兩年過得太苦了，我當初真的是瞎了眼看上他，你幫幫長姐，隻要你說一句話，長姐也能入宮陪你，以後咱們姐妹倆在宮內也有好的照應。」
我含著笑抿了口茶。
「長姐嘗嘗這茶，是皇上新賞下的。」
長姐臉上一僵，求人的笑容也順勢僵在了臉上。
「妹妹這裡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誰不知道妹妹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啊，你說的話就如同皇上說話。」
我聞言，輕笑著挑起了眉。
「長姐，我心疼你的處境，可當初是你非要讓我來替你選秀，你如今又想進宮，倘若皇上知道了，那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嗎？」
長姐聽完我說的話後，臉色變得極差，起身對我變了態度。
「你可別忘了你是如何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若沒有我當初的讓位，你能享受這榮華富貴嗎？」
未等我說話，身旁的巧離便開口：
「大膽，貴妃娘娘面前怎敢口出狂言，來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長姐不知死活道：「你個賤婢，這裡沒有你插話的份兒！」
我笑了笑，抬手示意巧離扶我起身。
「罷了，長姐無非是想在皇上身邊混個名分，本宮便給你這個機會。」
長姐聽見我改口，冷哼一聲，拍了拍衣袖。
「算你識相！」
然而她不知道，她一走，我便找人喚來了她的阿郎。
得知當朝貴妃傳見，他頗為高興的進宮。
「貴妃娘娘莫不是賞識草民的才學，決意重用草民？」
我摸著懷裡的貓，輕笑開口。
「我長姐都打算跟人遠走高飛了，你還有闲心思中考入選。」
聽完我說此話，他臉色大變，罵了一聲賤婦。
我沉聲道：「給你兩個選擇，放棄你的仕途之路，放她自由，或者，解決了她，我助你仕途順利。」
這個男人毫不猶豫地選了後者。
「怎麼處理？」
我抬眼看他。
「怎麼處理還需本宮教你嗎？你隻管處理幹淨了，有什麼事情本宮給你兜著，記住，別處理的太漂亮。」
他也算聰明人，第二天，便傳來長姐溺死花池的消息。
我大為悲痛，找皇上哭訴。
說長姐待我極好，如今撒手人寰，孩子還那麼小，還有一個多年未中舉的夫君，我怕她走的不安心，讓皇上直接將阿郎調到朝廷。
可我也高估了阿郎的真心，他做官不久便又再娶，我也不在意，人嘛，做了什麼事就有什麼回報。
12
又過了兩年，皇上的身子越來越差了，朝中之事，多半給了四皇子處理。
人人都在猜他是不是未來的新帝。
可皇上還吊著一口氣，遲遲不肯開口。
夜裡，皇上身邊的李公公匆匆將我喊去。
我趕到皇上內殿時，他已經快不行了，見我來了，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柳貴妃，在這宮中，朕最歡喜你了，你性子軟，單純且與世無爭。
「到了如今，朕也隻能信你，等朕走後，朕會將位子傳給二皇子, 以彌補朕對皇後的愧疚。
「朕知道你愛靜，所以朕早早為你準備了去處, 喪事過後你去便好了。」
我跪下謝旨，眸子卻冷到了極致。
出了殿門, 我斜眼看向門口的李公公，淡然開口。
「我朝還是需要有能力的皇子來統治，以此可保萬世太平, 李公公，你說呢？」
李公公看了我了一眼後便明白了我的意思, 恭敬的道了聲：
「娘娘聖明！」
我心滿意足地笑了。
沒過幾日, 皇帝駕崩, 四皇子繼任新君。
沒有人懷疑這遺詔裡到底有沒有我的手筆，畢竟四皇子深得民心, 他們隻會稱贊皇上聖明。
四皇子在我的幫扶下坐上了皇帝的寶座，而我也被尊稱為皇太後。
我熬了大半輩子的後宮終於熬出了頭。
後來, 我聽聞嫡母受了風寒去了, 而我爹並未大辦葬禮，也沒有將我娘扶成正位，反倒是打算新娶一位主母。
我聽之冷笑，由著他折騰。
臨別前，她從匣子裡拿出一支玉簪插在我發中。
「如我」不想一年後，我娘不知怎的死了。
我暗中調查此事才得知，是我爹和新來的主母各處針對我娘，致使我娘活活凍死在了偏院。
我大辦我娘葬禮, 讓新過門的主母跪在祠堂三天三夜, 讓我爹禁足於府中好好悼念我娘。
可才跪了一天不到，新娶的主母便又耍起了心思，看她的嬤嬤聽了我的旨意打了十大板，至於我爹在悼念中偷吃葷腥而被嬤嬤發現, 也被拉出去打了二十板。
我喚來了皇帝告訴他柳大人既然連多年的枕邊人都不放心上，國家大事又如何能放心上, 不必顧及是我的母族便輕易放過，不必如此重視。
皇帝也不愧是我一手教出來的好兒子, 派了人盯著相府，很快便抓到了他的把柄。
不久後，相府便衰敗了。
我爹大罵, 說當今的太後娘娘是他的女兒，誰敢動他，他便找太後誅那些人九族。
我聽後冷笑。
留他一條賤命已是仁慈，竟敢口出狂言, 既然如此, 便怪不得我了。
我派人出宮送他一瓶毒酒了斷了他的一生，也算是我給他最後的顏面。
之後，我為順淑指了一門好婚事，人人稱我聖明。
可我到底聖明嗎, 我也不清楚。
我隻知道害我的人，拿我當棋子的人都該去死，而善待我的人都應得到好處。
我累了，裝了一輩子, 算計了一輩子，真是太累了。
如今，我終於可以好好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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