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過幾年,我或許會去投胎,我們不會再見面,你要過好自己的人生,像你一直堅持的那樣,做個好醫生。」


我做了個笑臉,努力使自己看起來開朗一點。


周言之之前讀博時,不分晝夜沉浸在高壓裡。


學醫的辛苦,非至親之人不能理解。


我總這麼逗他笑。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的笑臉失敗了。


做著做著,就成了個哭臉。


人各有命。


我們的緣分,可能就到這了。


「投胎?」


周言之一點一點滲出個笑:「你想得美。」


8.


我被帶回了曾經的家。


我的東西,大到枕頭,小到一根頭繩,都好好地放在原位。


恍惚間,仿佛隻是遠行歸來。


什麼都沒變,一如我走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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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處。


我指著空著的白牆:「我給你做的錦旗牆呢?」


周言之抿了抿嘴,沒有回答。


錦旗牆,是我精心準備送給他的新年禮物。


周言之的手術水平,所有人有目共睹。


無論再復雜的病症,他都能冷靜地分解處理。


工作幾年,有許多病人因為他的認真和苛刻般的嚴謹,撿回了一條命。


他們很感激他,自發地送來錦旗。


周言之性冷,不喜居功,從不在意。


倒是我,每次都屁顛屁顛地疊整齊收好。


我想起什麼,擰眉問他:「前段時間為什麼老作死?」


緊閉門窗時燒炭,在火車軌道上睡覺,吞一整瓶安眠藥……


要不是黑白無常跟我關系好,我哪有機會一次次救他。


周言之卻說:「你走這些年,我一次也沒夢到過你。」


我聽出他話裡的埋怨,訕訕地低頭。


我也想來人間看看他,可是閻王爺不讓。


我這種橫死鬼,身上都帶著戾氣。


不僅難以投胎,還禁止私自到人間。


周言之輕輕地說:「我不是作死。」


「我隻是,太想你了。」


他無聲地望著我,目光像針一樣密密麻麻落在我身上。


扎得我渾身都痛。


很久之前,周言之被打得渾身是血,像隻奄奄一息的小老虎躺在垃圾桶旁邊。


我也是這種感覺。


我曾經問過周言之,很正式很慎重地問過他——


為什麼要和我結婚。


我借給他的錢,畢業之前他就勤工儉學還清了。


這些年下來,我仍然隻是個賣冰糖葫蘆的美女。


而他已經完成了身份的蛻變,以專業第一的成績進入醫院,備受重視。


不再是默默無聞的落魄學生,而是人人尊重前程似錦的周醫生。


他有很多更好的選擇,比如那個對他芳心暗許的院長女兒。


周言之凝望著我,漆黑的瞳孔裡湧動著很多情緒。


我以為他會向我表達愛意,說些感天動地的話。


可他沒有。


他笑著拍了拍我的手,聲音很輕:「除了你,沒人要我。」


9.


周言之寸步不離地守在我身邊。


素日裡冷淡的眉眼裡滿是不安,生怕我再突然離開。


患得患失的樣子,像個偷了糖害怕被發現的孩子。


他的電話一直響,都是醫院的來電。


要放在平日,哪怕是半夜被叫醒,他會立即趕到醫院。


但今天,他一個也沒接,任性地由著它響。


後來我直接將他的手機關機。


人都是要喘息的。


我咽氣的時候,他都在手術臺上。


今天就讓我的周醫生休息一下吧。


我在周言之的水杯裡下了安眠藥,親眼盯著他喝下。


我小聲哼起搖籃曲。


一如很久以前,他不分晝夜搶救病人,下了手術臺栽入我的懷裡。


我輕輕地撫摸他的頭發。


周言之的眼皮垂下,整個人松弛下來。


確定他睡著後,我解開他的手機,約了成怡出來。


小區旁有條江。


成怡抱著胳膊,戒備地看著我:「言之呢?」


我淡聲說:「他沒來,隻有我。」


「你找我做什麼?」


「道歉。」


成怡審視我:「你真是他之前的追求者?」


「追求者?」


我茫然一瞬,很快反應過來,點頭:「對,我之前追求過他。」


成怡:「你也太不自愛了,不僅追求有婦之夫,還偷逝者的東西,你父母如果知道會多傷心。」


她臉色難看,戴過鑽戒的手洗得發紅。


看著她警惕的神色,我哭笑不得。


周言之說謊的功力還是這麼差。


為了撈我出來,找了個這麼蹩腳的借口。


「我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他到生活裡了,」我微笑,「我很快就離開。」


「離開?」


周言之寡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雙手揣兜,淡漠地看著我:「你想離開誰?」


10.


「言之?」


成怡驚喜地出聲。


周言之笑著揉了揉她的頭,自然地將她的手放到大衣的口袋裡:「冷不冷?」


夜風一陣陣地刮。


我被寒意絞得睜不開眼。


心髒被扔入冰湖中,無聲地下墜。


周言之語氣淡淡:「怎麼這麼傻?大半夜,和這種人浪費時間。」


成怡與他十指相握,滿臉嬌憨。


周言之掃我一眼,眉頭蹙起:「以後看到她就躲得遠點,聽到了嗎?」


我對上他薄涼的目光,不知道說什麼,扭頭嘲諷地輕笑出聲。


成怡說:「你誤會了,她剛剛是在向我保證,以後不喜歡你了,也會離你遠遠的,各自過好各自的生活。」


周言之笑了笑,眸色越發深沉,眼底情緒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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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昂頭直視他,字字清晰:「當然。」


僵持幾秒。


周言之轉頭對成怡說:「我送你回家。」


語氣發沉,似有山雨欲來。


我輕嗤一聲,原地蹲下,卻被他冷硬地捏著胳膊提起來:「我也送你回去,否則出了事我和成怡還要擔責任。」


成怡想了想,也答應了。


她擺出正宮的態度,憐憫我這個愛而不得的可憐人。


車上,她一直在安慰我:「人生路那麼長,你還會遇上喜歡的人的,或許哪天你就愛上別人了,沒必要死磕在這。」


忽然一個急剎車。


周言之面無表情:「到家了,上樓後給我報個平安。」


成怡乖乖哦了聲,起身下車。


夜色裡,她的身影還未完全消失。


周言之反身掐緊我的下巴,低頭吻了下來。


11.


周言之的手勁很重,仿佛要將我的下顎捏碎。


我的雙手被鉗制在背後,沒有反抗的餘地,隻能咬緊牙關抵制。


心口的位置越來越痛。


我低了低眼,一滴眼淚無聲地滑落下來。


打在周言之的手上。


他動作停下,緩緩放開了我。


「郝妍,我們是夫妻。」


周言之的手無力地垂下,睫毛顫了顫,幾乎是跪在我身前。


他自嘲一笑:「你不要我了?」


我抹幹眼睛,盡量使聲線穩定:「你已經有成怡了。」


周言之微怔,旋即冷笑:「她?她也……」


話音未盡。


車窗外突然出現成怡焦急的臉。


她看不見車窗裡的情況,隻能拼命敲打著車窗:「言之?言之你在裡面嗎?」


成怡拜託周言之將她送到郊區的精神病院去。


我好奇地問她:「大半夜怎麼要去那?」


她咬了咬嘴唇:「我媽有精神疾病,常年住那,剛才姑姑打電話,讓我趕緊去一趟。」


她的聲音很低,隻有我們兩個能聽見。


果然,當周言之提進去幫忙時,成怡拒絕了,要我陪她。


她拽了拽我的袖子,急得要哭了出來:「求你了,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有個精神病母親。」


我本不想多管闲事。


但鑽戒那事,是我對不住她。


算了,就當補償了。


我陪她走進精神病院。


陰暗的屋內,幹瘦的老太太背對著門坐在窗旁。


成怡喊了聲媽,她也沒回頭。


我轉了一圈,目光落在病床前的名牌上。


程頤蓮。


名字眼熟,我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12


門口傳來聲響,我和成怡同時回頭,聽見她驚喜地喊:「姑姑!」


一個中年女人扶著門框,一動不動地看著我,一副見鬼的表情。


成怡拉過我解釋:「姑姑,這是我朋友,陪我過來的。」


女人臉色逐漸慘白,死死盯著我,發出一聲悽厲的叫。


我意識到不對,上前一步:「你見過我?」


可印象裡,我並不認識她。


女人隻是尖叫,轉身跑了幾步,操起掃除的拖布又衝了上來。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你回來幹什麼?你回來找我們幹什麼?」


她護著一臉懵的成怡,上來打我。


我腦子一片混亂,不好傷人,隻能先躲開。


程頤蓮閉著眼,煩躁地轉身:「煩死啦!煩死啦!」


混亂裡,我清晰地看見了她的臉。


死亡的恐懼在心裡無聲爆炸開來。


三年前。


眼前幹瘦的女人,揮起骨瘦如柴的胳膊,將半米長的鐵釘生生敲進我的頭裡。


我癱坐在地上,霎那間失去全部力氣。


成怡的姑姑還想抽打我,被她哭著拉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已大亮。


我僵硬地站起來,一步步往外走。


一直走到精神病院的大門,看到被保安攔住的周言之。


他冷峻的眉眼透著焦急,和保安拉扯。


我突然有了力氣,跑過去抱住他:「我看到程頤蓮了,她還活著,她,她還活著……」


話音未完。


周言之用力甩開了我,冷冷清清地注視我,眉目中帶著厭棄。


我無所適從地站在原地,手腳發軟。


不遠處的成怡憤怒地走過來,厲聲質問我:「你不是說再也不纏著他了嗎?」


理智一點點回籠。


我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自嘲地笑了笑。


周言之輕聲安撫她,對我視而不見。


我忍無可忍。


「周言之,你知道她媽是誰嗎?」


「住嘴。」


周言之冷沉地看著我。


他想起什麼似的,攬過成怡:「今天就帶我去見你媽怎麼樣?」


成怡臉頰微紅,有點埋怨:「你怎麼這麼著急?」


周言之笑笑,眼睫垂下,掩蓋住其中的情緒。


他語氣哄誘:「走吧,女婿見丈母娘,早晚的事。」


成怡嬌怯地捶了他的胸膛一下。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緩緩捏緊拳頭


就在這時。


成怡毫無徵兆地暈倒了。


場面又陷入混亂,本來看門的保安大叔慌忙地俯身檢查她的情況。


黑白無常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妍妍啊,你前夫又作死咯,這可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咯。」


變故太快,我懵登地站在原地。


周言之就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站著呢,作哪門子的死?


黑白無常說:「诶呀呀,你前夫不止自己不想活了,準備殺完人後自殺。」


他們的聲音縹緲空靈,突然大笑起來,笑得我渾身發冷。


周言之冷淡地站直身體,居高臨下地俯視成怡。


眼中再無一絲情愫。


他身朝的方向,正是精神病院的大門。


此時保安正俯身查看成怡的情況,大門無人看守。


我凝視他的側臉,忽然戰慄起來:


「不……」


腦中劃過很多很多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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