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夜裏點燈
  • 3578字
  • 2024-12-26 15:44:19

我趕過去時已經深夜,周彥寧滿臉恐慌地拽著我。


他問我該怎麼辦。


「弟弟你一向有辦法,你快給哥出出主意——」


「我就是看那小子漂亮,哥兒幾個一時沒忍住,這才......」


「你說,五萬塊買那窮小子一晚上也足夠了吧!這怎麼就.....真倒血霉了!」


「閉嘴!」我忍無可忍,太陽穴突突地跳。


周彥寧倒還不傻,第一時間就讓人控制住那個吱哇亂叫的證人,火速封了酒店,不讓任何人出入。


這事很棘手,因為那男生死前全身布滿被施虐的痕跡。


但也不是沒法解決。


有時候,人命隻是一筆錢。


我聯系了周家的醫院,又託人打點,這事出人意料很快就處理好了。


聽酒店老板說那小子的妹妹不肯罷休,常去那家酒店鬧,所以我又替我哥賠了二十萬塊錢。


後來我也打電話去問過後續,老板說那女孩收下了那筆錢,拿著錢讀了不錯的大學,讓我放心就行。


既然收了錢,在某種不約而同的默許中,就意味著那男生的家人同意與我們私了。


我本來還以為那家人或許趁此機會訛我們一筆,沒想到區區二十萬就解決了。


死的那小子,命比我想象的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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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這事處理得很漂亮。


也正因為此,我爸不再想方設法讓他進周家公司,對我哥徹底死心。


他送我哥去了國外,打算趁著年輕補救一下風評,給他換個圈子鍍鍍金,過個幾年,到時候什麼都不一樣了。


漂亮。是我對時遇的第一個感受。


女孩的照片被貼在優秀代表宣傳欄上,照片上的臉是出水荷花一般的漂亮,小小紅痣靜臥在眼尾。


淬玉般精致的臉上,卻全無平常女生柔軟脆弱的感覺。


那雙眼睛猶如一潭死水,嘴角抿直,臉上冷冷的沒有半點表情。


很多人圍在宣傳欄面前,一臉興奮說這屆新生出了個「天仙」,人漂亮又高冷,學習還好。


除了數學專業次次第一,還輔修了法學。


隻是性子特別古怪,很少和人來往,成天冷著張臉。


作為法學生,她的辯論賽,我碰巧去看過一次。


辯論臺上雙方吵得面紅耳赤,那女孩觀點清晰,邏輯層層遞進,與人辯論到激動時神情十足像打了勝仗。


帶著凱旋的表情,像隻炸毛兔子般耀武揚威。


其實助學金頒獎,我本不打算去的。


可學校助學金名單裡有時遇這個名字。


我鬼迷心竅,突然想把勝利的獎章送給這隻凱旋的兔子。


十三歲那年,媽媽去世。


死前她哭著跟我說,要是有人對你很好很好,那這個人一定像我爸一樣另有所圖,所以在被人傷害前,要快點跑掉。


我爸靠偷靠搶才當上董事長,他疑心重,對周彥寧倒是肯把心放到肚子裡,對我卻總防備著什麼。


他忌憚我,所以常故意刁難我。


那天他辭退了我的助理,扔給我一份新的簡歷。


於是我又一次見到了時遇。


我承認我曾對時遇多看過幾眼,可我從來沒有起過別的念頭。  


畢竟我從小看我爸媽「愛」了十幾年,這種口蜜腹劍的東西我實在無福消受。


我沒想到的是,時遇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在我身邊兩年,她甚至都沒什麼存在感,隻像是尾巴一樣本本分分地替我鞍前馬後,從沒有過逾矩之舉。


她做得很好,好得太不正常,我哪哪兒都挑不出錯來,以最規矩的姿態潛移默化滲透我的生活,妥帖到恨不得把我每根頭發絲都替我捋順。


不過也有讓我心煩的時候——


她太不會看眼色。


那天我爸和小媽刁難我,我又被潑了一杯滾燙的茶水。


我竭力控制住毫不在意的表情,卻渾身狼狽地逃回辦公室,等著大家全都下班回家後,再趕快逃回家去。


沒關系的,反正我也早就習慣了。


就連下屬們也都習慣了這種場面,為了維護我的尊嚴,心知肚明地裝沒看見。


所有人都很識趣,除了時遇。


她敲響我辦公室的門,給我送來一條還沒拆包的毛巾,然後無聲退出去。


時遇總是在我最難堪的時候做最多餘的事。


送給我的也總是這種廉價的東西:商場裡最便宜的毛巾,小攤上幾塊一碗的餛飩,我生日時她用廉價奶油做的醜蛋糕。


當年我爸為了釣我媽,寧肯賣車賣房也要送她昂貴的禮物;


我媽為了我爸,寧肯舍棄葉家家業也要跟我爸私奔。


媽媽說要是有人像我爸對她一樣,對我很好很好,那就快跑,因為另有所圖。


我隻以為所謂愛情都像他們一樣轟轟烈烈,大張旗鼓,最後物是人非,一拍兩散。


我聽媽媽的話,已經隨時做好了快跑的準備,卻沒想到時遇像春天一樣,以悄無聲息的方式出現。


沒人想要一人孤行,愛是本能,也是我的渴望。


那年冬天來得很早,但時遇比冬天更快一步。


我在物競天擇的冰冷世界,終於找到屬於我的春天。


時遇懷孕後脾氣很大,甚至有時候有些刻意針對我。


以前我以為是她孕期反應,總想著小心再小心,千萬別惹她生氣。


直到那天收到關於宋慈的信封,我才明白怎麼回事。


「你比我哥差得遠了。」


「東施效顰。」


我努力模仿學習,把自己變成她嘴裡說的那個人,幻想某天能成為代替他的存在。


但這場拙劣的演技她早心知肚明,甚至故意引導我,讓我繼續像小醜一樣上演這場模仿秀。


我越狼狽不堪,她越喜歡。


那天時遇抱著我,讓我像她哥一樣喊她的名字,那時我甚至以為她愛的是我,我以為我真的可以佔據她內心那個柔軟的位置。


畢竟她堅定站在我身邊,整整五年。


得知真相那一刻,簡直是鑽心刻骨的空茫,我終於明白絕望是什麼樣的感受。


殺人不過剖心切腹,誅心卻讓人痛不欲生。


無數次我恨不得抓住時遇,逼她否認對我另有所圖這件事實,可當我看到她摸著自己肚子若有所思時的神情,我就抽盡所有力氣般僵在原地。


我防不勝防,如果能在愛上她之前發現真相,我肯定會避之不及,可現在……


我走過去打斷她的胡思亂想,俯身貼在時遇肚皮上。


隔著肚皮,我能清晰地聽到小家伙在母親溫暖的子宮中的心跳,健康又有力。


我帶著些許期盼看她,討好般軟聲說:「如果他能好好長大,我一定會給他一個完整幸福的家,連同我一直以來缺失的偏愛,到時候我們重新開始,到時候我——」  


可是時遇神色淡淡,帶著嘲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時間像是磨刀石,時遇充當獵人角色,耐心十足地將我對她的喜歡磨成利刃,等我猝不及防時一刀將我斃命。


突然小家伙隔著肚皮踹了我一腳。


我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受到他真真切切存在著,作為新生的希望,而不是一個故意報復傷害我的工具。


我差點忍不住,忍不住開口求她——


能不能留下這個孩子。


可我說不出來,不敢說出來。


因為橫亙在我們之間的不是錢,不是人,而是命。


有的話說出來了,我就連這短暫的虛幻的美夢都沒了。


……


夜裡輾轉難眠的時候,我總忍不住去看宋慈的照片。


我比畫著宋慈的五官,他是單眼皮,眉眼精致又秀氣,再看看鏡中自己的臉,眉毛濃厚,還有很深的雙眼皮褶皺。


我忍不住想,要是我也是單眼皮,要是我把眉毛剃少一點,是不是就更像宋慈一點?


如果我更像宋慈一點,時遇會不會更心軟一點?


但那時候,可能她罵我東施效顰的概率更大吧。


時遇一身雪白婚紗倒在血泊中,哭著跟我說很疼。


我有點蒙,又很不可思議,我沒想到她會為了報復做到這種程度。


唯一感受到幸福的這幾年時間,蒙著層不真實的濾鏡,像電影中的走馬燈一瞬而過。


我把關於所有證據都整理成兩份郵件,以匿名形式發給了她。


她問我這麼做不後悔嗎?


不後悔。


因為周家本來就是屬於我的東西。


其實時遇可以更早一點主動開口,她完全不用做到那麼決絕。


隻要她說想要,我就心甘情願為了照亮她,燒光自己付之一炬。


隻是她從沒開口,我也從沒有過機會。


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就像從世界憑空消失,電話變成空號,各種軟件也都注銷。


我本來想請人調查她的蹤跡,但我怕她知道後,又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想了想便作罷。


周彥寧進了監獄後,提前得到消息的股東紛紛清倉拋售,周家股票大跌。


公司裡能跑的跑了個一幹二淨,跑不了的就天天上門要債。


小媽很現實,無縫銜接找了下家,倒是我爸,原本鐵石心腸的一個人,卻因為小媽的背叛一夜白了頭,氣得心梗住了院。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幸運地抓住了互聯網直播的風口,在幾個朋友幫助下將公司轉型,賺了點錢,勉強填補了公司的部分債務。


……


照鏡子時,我發現,我居然開始長白頭發了。


可我才三十五歲。


不過也是,三十五歲,也老大不小了。


這年紀還挺尷尬的。


之前在我同齡兄弟們之中,明明我是最早結婚的。


但如今我卻是孤單一人,而現在他們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那幾個小家伙都很可愛,見了我,伸著白白嫩嫩的小手要叔叔抱。


小孩子很香很軟,走的時候我還有點戀戀不舍。


朋友送我下樓時欲言又止:「說句實話,你年紀也不小了,既然這麼喜歡小孩子,沒打算再找個?」


然後他直入主題,說要給我介紹女朋友,說對方長得漂亮,家境也好。


像這類相親我已經拒絕了很多次,也明確表明說以後懶得找對象了,可眼前這個人仍然喋喋不休。


看我一直興趣淡淡的樣子,他掏出撒手锏——


他推給我女方的一張相片,照片上女孩子恬靜精致,眼尾有顆小小紅痣。


我半天沒說出話來。


朋友看了看我的臉色,謹慎開口:


「這女孩,長得挺像、像前嫂子的.......我覺得可能會是你喜歡的類型。」


原本看到照片時心裡那點鼓鼓脹脹的感覺,被他一句話澆了個透心涼,我立馬冷下臉,跟他說不需要。


朋友拽住我,不知為何神情更加復雜,「衍清,其實我很早前就想跟你說了,你不知道,前嫂子她其實——」


我聽不得別人說起她,沒等他說完,就不辭而別。


枯木發芽已經熬枯了所有力量。


這個春天結束,我不會再愛上下一個春天了。


債務還清的那天,我辭去所有職務,給家裡律師留了封信,表明將名下所有資產自願贈送時遇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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